所謂氏族民自行決定怎么處理,潛臺詞當然就是“他不管了,讓艾格看著辦”,雖說更多目標沒達到,但起碼把這條底線和對阿莎的承諾守住了,也不算一無所獲——當然,即使他毀諾,一個俘虜也奈何不了自己。
望著少狼主的背影,艾格忽然意識到:這孩子,如今很有一個公爵的派頭。
身份、地位和經歷能迅速讓一個人的想法和為人處世方式發生變化,自己如此,羅柏·史塔克亦然。
卡林灣投降時已近當日晚上,駐扎在要塞南幾十里處的北境大軍自然來不及立馬就通過長長的堤道重返家園。第二天,一萬多北境士兵天亮就開始起營,花了大半個上午通過頸澤的最后一段路穿越卡林灣,豐盛的午餐過后,就是慶祝勝利的狂歡。
凜冬已然逼近,但頸澤這個南北交界處的氣溫仍在冰點之上,卡林灣北幾里處的北軍集結地更是熱火朝天——萬余名北境士兵齊聚于此,在這個處于頸澤之北,熟悉又安全的地方,疲憊的他們徹底放下了警惕,享受美食,暢飲美酒,向每一個能見到的人吹噓自己跟隨領主的征戰經歷。
這些經歷金牙城、薩斯菲爾德城、牛津、烙印城、峭巖城等歷次攻堅,又在秧雞廳、君臨、銅門城三次在野戰中擊敗玫瑰大軍的老兵。掠奪過西境的礦產地、又享受著擊敗藍道·塔利這種天下名將的榮譽,甚至還在自風息堡北返途中順路劫掠了些河灣地村鎮…
北境人滿載著黃金、糧草和榮耀歸來,雖說比出發時少了幾千人,但每個活下來的——都是幸運兒。
鑒于實際上參與了這場戰爭的事實,就連艾格所率的贈地軍都跟著沾了光:守夜人干涉七國內部事務傳出去是丑聞,但在羅柏·史塔克確定了“山地氏族志愿參戰”的對外說法,又刻意不去提其中有一半是野人的情況后,北境人們對贈地趕來這支盟友的親近感卻是實打實的——經歷了數周強攻不下,任何還保持理智的士兵和將領,都不會想繼續進行啃卡林灣這種咯牙又沒肉的硬骨頭,守夜人及其帶來的海怪之女的出現、勸降的成功,讓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狂歡與慶祝從中午一直持續到半夜,艾格穿行北軍大營間,與無數北境士兵和諸侯把酒言歡并打探消息,從他們口中得知了不少新聞。其中有些是他所不知道的,有些則與他所知的版本不盡相同。
霍斯特·徒利公爵去世了,年近古稀的他已經臥床數年,此事算不上出人意料。這意味著,羅柏的舅舅艾德慕·徒利如今已經是河間地公爵。
“最后的坦格利安”,“龍之母”丹妮莉絲·坦格利安,在萬里之外的奴隸灣貌似混得風生水起,不僅沒像原劇情中那樣在彌林陷入重重困境,反而據說還控制住了阿斯塔波和淵凱,將它們與彌林建成了一個類似城邦聯合體的存在。最新消息顯示:這位龍女王正在和幾個試圖幫大奴隸主們奪回城市的外部勢力打打談談、折騰得不亦樂乎。
而隨著她三條龍的漸漸長成,局勢實際上毫無懸念地一天比一天明朗。
西境不僅沒在戰后解除黃金管制,提利昂·蘭尼斯特反而趁著大戰后廢墟重建的契機繼續大搞他的銀行;巴利斯坦·賽爾彌正在史坦尼斯·拜拉席恩身邊忠心耿耿地擔任著御林鐵衛隊長…沒有這兩個人的輔佐,丹妮莉絲反倒混得更好?難道,這個坦格利安家的姑娘,比前兩者更有政治天賦!?
在與南方返回的士兵們作更深入的交流后,艾格知道了原因:那個被自己一張紙條趕到狹海對面去的培提爾·貝里席,不知怎么搞的,成了丹妮莉絲的女王之手!
毫無疑問,在輔佐一個流亡公主復國這一項任務上,“小指頭”比“小惡魔”和“無畏的巴利斯坦”兩個加起來都更優秀…但是,這到底是怎么發生的?
這世界可真是亂了套了,艾格感覺一陣頭暈,也不知是因為下肚的酒還是這完全出乎他意料的消息。但他很快沒了多思考這些的力氣:幾杯酒下肚,熱情的北方人越發熱情,而對酒精耐受力不足的某些人則很快陷入了溫飽思的狀態。
在好不容易擺脫了和他稱兄道弟的大堆北方漢子,又強頂著醉意擺平了幾個打算偷偷溜入自己軍營瞧瞧“海怪之女”、順帶做點其它事情的醉鬼爵士后,這熱鬧且混亂的一天結束了。
第二天,北境大軍啟程繼續北上。沿途就如同一枚升空后不斷拋掉助推器的火箭一樣,不斷有諸侯率領各家的軍隊返回自己家園:曼德勒、卡史塔克、洛克、達斯丁…一家接一家,一幫接一幫地脫離大部隊,待隊伍行過先民荒冢接近賽文城,浩浩蕩蕩的大軍已經散去大半,即使加上艾格所率的贈地軍,甚至把俘虜都算進去,也不足一萬了。
這一現象,對艾格而言可比新任河間地公爵、小惡魔的蘭尼斯特銀行乃至遠在奴隸灣的丹妮莉絲都關系重大得多:南方,史坦尼斯·拜拉席恩和那個不知真假的伊耿·坦格利安的戰爭仍在繼續。而羅柏·史塔克卻在這種情況下解散大軍,這意味著,北境軍將不會在奪回家園后掉頭南下,重投捍衛鐵王座的戰爭中。
雖說艾格相信毒殺艾德·史塔克的是瓦里斯,但至少在明面上,是提利爾家謀害了前任北境守護,羅柏的父親…“少狼主”竟會放下殺父之仇?其它北境人會同意?要知道,在這個時代、尤其地廣人稀的北境,集結軍隊可比想的要慢得多,羅柏這一解散軍隊,就算有心重新召集,也起碼得是一個月之后的事情了!
沒有北境的參戰,西境蘭尼斯特家又躲在群山后悄悄舔舐傷口對外界之事不聞不問…即使河間和谷地依舊擁護史坦尼斯,保王派的實力也不足以擊垮河灣、消滅叛軍。而隨著冬日降臨,戰爭不可能無休止地進行下去,艾格不做詳細推演僅憑直覺也能意識到:維斯特洛正不可逆轉地走向分裂成兩部分的結局。
這對自己的計劃是利是弊?艾格一時間想不清楚,但他確定的是:若非羅柏·史塔克當初一時沖動向佛雷家提了親,而是謹慎且理智地與提利爾家接觸并達成聯姻,這場戰爭根本沒有打起來的基礎。當然,鑒于自己在慶祝擊退鐵民入侵者的慶祝宴會上也享用了佛雷家慷慨提供的美酒、食物乃至廚師和下人們的服務,似乎也沒什么立場替別人嫌棄選的親家不夠正確。
帶著重重心事和思慮,艾格領著自己的贈地民尾隨羅柏·史塔克的北境大軍,又一次來到了臨冬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