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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最前線

  薩斯菲爾德城的大廳內,這場滅獅戰爭的“北路軍”——北境、河間和谷地的諸侯正圍繞著一張堆滿地圖的長桌,進行著進軍蘭尼斯港前的最后一次作戰會議。

  羅柏·史塔克站在桌子一頭,面帶微笑志得意滿,儼然是此次會議的主持人。

  他有資格驕傲,身為在場最年輕的貴族,他卻統帥著北、中、南三路滅獅大軍中最強的一支,自代表家族出兵以來未逢敗績、身披著攻破過血門和金牙城這兩座谷地和西境門戶的榮耀,還是七國為數不多真正自己挑了稱心配偶的貴族子嗣——要知道,即使是國王,也鮮有能和心上人走到一起的幸運。

  依靠著十幾倍于守軍的兵力、觀摩勞勃攻打血門時累計下的經驗和悍勇難當的北境敢死隊,北路軍在羅柏寫信給父親艾德“保證三天拿下金牙城”的第四天就攻破了這道擋在河間大道上的屏障。雖貌似多用一天,但真正作戰的時間確實是三日…經過這道關卡后,西境的東北方向便門戶大開,又花費幾天,北路軍又拿下了這座薩斯菲爾德家族的城堡。

  除去沿途安排下來的留守兵力,北路軍還剩三萬余人,現在,在他們到凱巖城和蘭尼斯港之間,只剩下略微起伏但暢通無比的河間大道以及零星村莊城鎮,再無可守堅城。

  “有什么好討論的,吃好喝好睡好,養足了精神,直撲凱巖城,把老獅子和他那對亂亻侖的兒女揪出來吊死便是!”大瓊恩·安柏粗聲粗氣地說道:“如果時間來得及,說不定還有機會親自進洞挖一回礦,挖到多少全是自己的,一鋤頭下去出來全是黃金的滋味,在北境可體驗不到!”

  蓋伯特·葛洛佛白了安柏一眼:“要挖你去挖,金礦全是你的,誰也不和你搶,我只要金庫里的。”

  兩人的對話引起與會諸侯的會心大笑,但在場依舊有保持著冷靜的人:“凱巖城從未被攻占過。”黑魚布林登冷漠地說道,曾經僅是血門騎士的他在谷地平叛結束后地位大漲,在谷地大量重要家族都獲罪的情況下,此刻儼然成了谷地軍隊的發言人:“如今最穩妥的做法,便是屯兵于蘭尼斯港東,距離城墻的安全距離外,待另外兩路軍隊抵達后,一鼓作氣拿下蘭尼斯港,然后遣散農兵,只留精銳圍困凱巖城,直到泰溫糧盡投降為止。”

  “咱們這邊三萬多人,還拿不下蘭尼斯港?”瑞卡德·卡史塔克哼了一聲:“等什么另外兩路!到時候破了城里面的黃金還要和他們分!”

  “據偵查,蘭尼斯港集中了蘭尼斯特家最精銳的兩萬士兵,還在訓練新軍。”恐怖堡領主盧斯·波頓輕聲開口,音量雖低,然而在場無人敢打斷。“以三萬余人攻一座兩萬人守的城市,勝算不大,更何況蘭尼斯港衛隊是七國最訓練有素的守備部隊?就算我們能拿下,也會付出慘重的代價。”

  “北方人個個以一敵十,區區兩萬守軍…哼。”

  “我生在北境,但我不覺得自己能打十個。”盧斯·波頓語氣毫無波動地繼續說道:“假設這句話的意思是‘一個北境士兵能對付十個普通人’吧,蘭尼斯港的城墻內常住居民就有十幾萬,隨著戰亂起避難者蜂擁而入,說不定此刻更多。再算上城墻,以一敵十的北方人也占不了便宜。當然,我承認,如果不計代價的話,能攻破,只是…北境河間和谷地只怕從此便要多一堆寡婦,在場各位怕也不知道會陣亡幾個,到時候你倒是英勇戰死被吟游詩人寫進歌謠,回頭別人卻繼承了你的城堡,上你的娘們打你的孩子,這便痛快了?”

  “波頓大人說得有道理。”艾德慕·徒利謹慎地開口表示支持,雖貴為奔流城的繼承人,河間地軍隊的名義領袖,但之前在面對西境燒糧隊時的差勁戰績讓他話語權平平,說話的分量還比不上自己侄子羅柏:“但我軍糧草不足,此行西來又面對著泰溫的焦土戰術,沿途黃金搶了不少,糧草卻未獲補充…若坐等待援,只怕很快就會餓肚子…”

  波頓早有對策:“再向西行軍一段,攻下牛津后建立防線,留主力牽制住蘭尼斯港的西境軍隊,分兵向南北,攻略其它小城堡和村鎮,以戰養戰,靜待另外兩路滅獅大軍。”

  毫無漏洞的計劃,但很快有人提出了新問題:“另外兩路軍隊現在到哪了?金牙城防線是西境三道屏障中最難攻破的,可反倒是我們最先逼近凱巖城,還得反過來等他們,這叫什么事!”

  “王領軍早已抵達深穴城外,但人數較少又戰斗力一般,是以久攻不下,打算等風暴地軍隊抵達后再作嘗試…”羅柏皺眉解釋道:“至于南路的河灣軍,兩日前最后一次得到消息時已經越過了金牙城一線,按理說應該已經不遠了,我會派斥候前去聯絡,有消息后再作打算。”

  這明顯是打算按穩妥的方案來做了,連番勝利竟沒讓少狼主膨脹,河間谷地諸多帶兵將領心生敬意…若無意外,接下來就是要分配任務了:誰留守大營牽制蘭尼斯港守軍,誰帶自家將士分散出去襲掠西境…在碾壓的情況下,于這片七國最富庶的地帶肆意攻城略地,這是帶兵者做夢也想要的美差,眾人皆緊盯著羅柏,摩拳擦掌。

  就在北軍三地諸侯互相打量,準備爭搶這一好事時,門外忽然進來一個士兵。

  “各位大人,城外來了一個自稱多恩人的斥候,說有緊急消息要通報!”

  “多恩?”很奇怪為什么來的不是河灣地人,但羅柏還是點點頭:“讓他進來。”

  在黑魚布林登的提示下,他們蓋起了桌上畫滿作戰計劃的地圖。沒過一會,一名裝扮奇異,服色和膚色皆極深的男人走進帳篷。

  “你是哪位大人所派?”安柏家家主大聲問道。

  “奉奧柏倫·馬泰爾大人之命,前來報信,在座哪位大人做主?”

  “這是作戰會議,我們一起做主。”羅柏說道:“有什么消息,直接當眾說吧。”

  黃衣的多恩士兵沒多扭捏,點點頭直接開口了:“兩日前,我多恩軍隊經過秧雞廳,沿濱海大道繼續北上與聯軍匯合圍攻蘭尼斯港和凱巖城,但行至距目的地還有約五十里格的路程時,遭遇河灣地軍隊的阻攔,對方不提供任何說法,只擺開陣勢,無理阻攔我多恩軍繼續前進,我和幾名同僚受命趁夜出發,偷偷穿過河灣軍封鎖線,才抵達這里的。”

  “河灣軍阻攔多恩軍?”怪不得另外兩路軍隊遲遲不到位,作戰會議現場立刻炸開了鍋,羅柏費了好大力氣才讓眾人安靜下來:“知道原因嗎?有沒有發生沖突?”

  “河灣軍未作任何解釋,由于他們兵力兩倍于我,又未主動發起攻擊,目前仍在對峙僵持狀態。”

  “不會是河灣人看西境遍地黃金,想獨吞不和外人分享吧,哈哈哈…”卡史塔克第一個做出猜測,很快引起不少應和贊同的聲音。

  “還有其它消息嗎?”

  “親王殿下讓我帶話,讓諸位大人小心提防,以免遭偷襲。”

  “明白了,一路辛苦,來人…帶這位多恩朋友下去,好生招待休息吧。”

  待到多恩人離開大廳。大瓊恩·安柏哈哈笑了起來:“南方人的吃相就是差,這還沒拿下蘭尼斯港呢,就開始為分贓內訌了。”

  “幸好咱們狼魚鷹三家一向共進退,沒這個煩惱。不過也得抓緊時間,多撈一點是一點啊。”

  屋內吵吵嚷嚷的,大部分人都為兩支友軍間內訌的消息感到好笑,但也有人意識到了不對,盧斯·波頓神情嚴肅地靠近了羅柏,以免被其它諸侯的吵鬧影響:“河灣地的富有不下西境,就算此戰有人會為分贓不均而做出丑事來,也不該是他們這最有錢的先動手,有來自君臨的消息嗎,會不會是王領生變?”

  黑魚布林登也不安起來,湊近自己的侄外孫:“派人去鴉舍看看,瞧瞧有沒有來自君臨的信件…如果沒有,清點一下渡鴉數量有沒有變多。”

  大廳里哄鬧著,一向自詡為“一家人”的狼魚鷹三國諸侯嘲笑著玫瑰和太陽的內斗,在一片混亂中,兩名史塔克家的士兵悄悄領命離開了大廳。半晌后,才拖著薩斯菲爾德城的學士回到了這里,把他按跪在地上:“大人,這家伙說沒有收到任何來自君臨的信件,但我們清點后確認渡鴉多了兩只,又問他,他才承認君臨昨日來了一封信,只是他放在信堆里忘了交給各位大人了。”

  羅柏眉毛一豎,心中暗道不妙:“信呢?”

  “在這。”

  盧斯·波頓接過信,順手遞給了羅柏,然后用他那雙顏色淡得出奇的眼瞳盯著被兩名士兵按跪在地上的人看:“學士效忠的是這座城堡,無論他的主人是誰,我沒說錯吧。”

  學士此刻已嚇破了膽,跪在地上拼命磕頭:“大人,大人,我真的是忘了…年紀…年紀大了,腦子不好使了!下次不會了!”

  安柏瞪圓了眼睛:“隱瞞軍機不報,直接拖出去吊死拉倒,廢什么話!”

  這提議有道理,但一個城堡只有一名學士,要真吊死,連信鴉都沒人管理了,盧斯·波頓冷冷地盯著磕頭磕到腦門都發紅的老頭看了一會,開口了:“我會派人和你同吃同住,保證你的記性不再出問題。如果下次再出現這種情況…我會把你變成我的家徽,然后朝學城要一個更愛惜自己皮膚的人來,懂了?”

  學士盯著波頓家那個剝皮人紋章看了一眼,聯想到有關這個北方嗜血家族的種種傳聞,身子哆嗦了一下,趕緊點頭答應。

  “帶出去吧。”作戰會議畢竟還沒完,不能讓個外人繼續待著。

  本地的學士離開后,眾人的目光才重新集中到羅柏身上,年輕的少狼主此刻臉色大變,顯然是被信上的內容驚到了。

  “怎么,是勞勃國王駕崩了嗎?”

  “信上沒提這個,只寫了另一件事。”羅柏收起驚訝表情,沉著臉說道:“據黃金大道沿線的河間諸侯報告,本該趕往深穴城下與王領軍匯合,攻克該城后繼續西進在蘭尼斯港與我軍匯合的風暴地軍隊,兩日前忽然有異常動作,開始沿原路向東返回…這封信寫于三天前,估算下來,風暴地軍隊此刻距離君臨大概還只有兩三日的路程了。”

  眾人嘩然,本來好好的三路大軍齊進,指日可滅蘭尼斯特家的順風仗,怎么眨眼間就風向大變,一路友軍內訌一路友軍跑路,搞得幾乎進行不下去了?

  “這是藍禮的軍隊,若不是君臨有變想調軍返回爭奪鐵王座,這小子絕不會大膽到這樣公然向七國之都行軍!”黑魚布林登第一個反應過來:“信上有給我們什么指示嗎,即刻返回勤王?”

  “沒有,我父親說,他會調回王領和史坦尼斯大人的軍隊,并在君臨本地補充新兵,風暴地軍隊不過萬余,應該不會對君臨造成威脅…信里只讓我們多加小心,在少一路支援的情況下,提防西境軍隊反撲。”

  “真的是少‘一路’嗎?”盧斯·波頓沉聲道:“艾德大人寫信時只怕還不知道濱海大道那邊發生了什么——剛才我們還在議論河灣軍為何要無故攔截多恩軍,現在,我們知道,不是為了黃金了。”

  “河灣支持藍禮爭奪鐵王座!”黑魚布林登活了五十多歲,哪還能看不出其中關鍵:“他們阻攔多恩加入我們對蘭尼斯港的進攻,是想不讓西軍敗得太快,好牽制我們——讓藍禮順利拿下君臨。糟了,如果這一猜測為真,那君臨即將面對的,恐怕還不只是首相大人以為的‘一萬多風暴地軍隊’,還得算上藍禮的支持者。以提利爾家的實力和河灣的人口,從靠近王領的東部再湊個三五萬軍隊出來擁護藍禮,毫無問題!”

  “馬上寫信給君臨報警!”羅柏拍了桌子,方才還正要討論如何分贓,誰想下一刻局面就反轉過來:“然后即刻撤軍,保衛君臨!”

  “來不及了,我們深入西境太多,從這里返回君臨,哪怕純騎兵,一人兩馬日夜兼程都得近十日,更何況,蘭尼斯特家會放我們從容離開嗎?由大量農兵組成的軍隊,一旦在撤退途中遭遇追擊,很容易就會演變成潰敗…”盧斯·波頓臉色陰沉地說道:“還有一個問題,我們既然都打進來了,如果不能給西境足夠的破壞便撤軍,等泰溫回過神來,以西境的財力實力,無論幫哪一邊都是必勝。萬一他等我們另外六家斗得元氣大傷了再出兵報復…”

  “草,這么會這樣,那我們現在怎么辦?”

  “君臨估計難保,寫信給艾德大人,讓他頂不住便做好棄城返回北境的準備。”波頓表情陰狠:“我的建議是,先火速南下,聯手多恩擊潰河灣軍。然后和奧柏倫·馬泰爾一起,洗劫破壞除凱巖城外的所有西境城鎮村莊,同樣少殺人!多恩和蘭尼斯特有仇,肯定很賣力…這樣,既能削弱河灣地的軍力,又摧毀了西境卷土重來坐收漁利的物力基礎…而且這么一打,多恩絕不可能再和河灣結盟擁護藍禮上位。做完這一切,再帶著大量戰利品從容退出西境…既肥了自己,又削弱敵手,回到河間時便立于不敗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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