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躲避金袍子們的注意,艾格和尤倫特意挑了個城墻外的地方進行這樁不可告人的交易。問題一出,四周頓時一片寂靜——在這個識字率為個位數的時代,“能讀會寫的人”可是一種算不上稀缺但也并不豐富的資源,要是在這基礎上再會點加減乘除什么的,那更是躋身“人才”一列。長城守軍中滿足條件的成員,不是班揚·史塔克和瓊恩·雪諾這樣自愿加入者,就是如艾里沙·索恩這般在戰爭中站錯隊而被迫披上黑衣的倒霉蛋。可現在是太平年代,怎么可能有類似人物出現在這里,由一個浪鴉帶領前往長城?
這里十幾個守夜人新兵中,絕對沒人識字——除了賈昆·赫加爾。
毫無懸念,在靜了幾秒后,一個溫和的男聲緩緩響起。
“某人正巧認識些維斯特洛的文字。”
某人某人,就不能好好說“我”嗎?
雖然忍不住暗暗吐槽,但艾格內心卻明白賈昆如此并非為裝逼,而是在隱藏來自布拉佛斯的身份:他是偽裝成一個羅拉斯貴族混進的君臨,而在羅拉斯,上層階級認為自稱“我”是極其粗鄙的行為,只用“某人”替代自稱。
雖然不爽,但同樣正偽裝成一個“采拿”貴族的艾格,對這無面者的裝模作樣也只能故作不知了——賈昆既然開口,就證明他所肩負的任務并不在絕境長城,他不想去北境之北轉一圈才回來。
“你識字?”艾格·威斯特同樣正敬業地扮演著自身角色,他取出一張紙條湊到籠子邊上:“上面寫的什么?”
“辦事處…守夜人?”賈昆瞇著眼睛瞧了一眼,做出正確回答:“守夜人辦事處。”
“很好,”艾格收起紙條,扭頭看向尤倫:“這個人犯了什么罪?”
你不是知道么,尤倫朝艾格翻了個白眼,不過畢竟拿了對方一個金龍,配合做做戲也不算過分。身為浪鴉,他可比大部分守夜人都要機靈許多:“偷看國王的書。”
“偷看國王的書?”艾格揚了揚眉毛,看向賈昆:“什么書?”
“有關龍的書,某人從小就一直對這種強大的魔法生物心存好奇,瓦雷利亞已經毀滅,只有維斯特洛可能有龍的相關信息了。”
這個回答太寬泛了,而且也不知道真假:“就因為這,他就要被送到長城去?”
尤倫不知該怎么接話,只好搖搖頭:“誰知道呢,又不是我說了算。”
“既然不是殺人犯,那就你了。”艾格做出滿意的表情,天知道賈昆殺過多少人,大概比在座的加起來都多吧。但只要別想害自己,別的誰在乎,大家只是要個臺階下罷了:“但在放你出來前,我先要你做出些保證——我覺得書本身就是要給人看的,你犯的事算不上罪大惡極,如果哪天你想要離開回家了,好說。但在我招到其它可用之人前,你必須先在辦事處認真幫一段時間忙…此外,在你打算離開前,必須和我說一聲,并支付合適的贖金,是否同意?”
“某人同意。”
“很好,發個誓。”
“某人以新舊諸神——”
“停,我不是維斯特洛人,不信新舊諸神。”艾格忽然靈機一動,“世上只有一個真正的神,那就是死亡,用你的名字向死神發誓,除以上內容外,還得再加一條,絕不損害守夜人的利益。”
在艾格的注視下,賈昆很明顯地猶豫了一下,隨后才慢慢開口:“某人——賈昆·赫加爾,向死亡之神發誓,今生絕不損害守夜人的利益,在不得不離開前,某人將盡心盡力地為守夜人軍團服務,并保證在離開前告知守夜人軍團、且支付贖金。”
(好家伙,原來這小子動的是贖金的念頭?真狡猾,和動輒幾十上百的贖金比起來,一個金龍算個屁!)尤倫恍然大悟地腹誹著,但明白這筆錢無論如何也輪不到自己這個浪鴉來拿,也就強忍著沒翻臉。
艾格不知道自己的黑衣兄弟在想什么,他只注意到賈昆悄悄改了誓言——“不得不離開前”?天知道賈昆是不是馬上就得離開去執行那神秘的任務?說不定還沒到晚上他就會找到自己,告訴自己他不得不離開,然后撂下筆錢扭頭就走了。
不過對方在誓言細節上玩把戲說明他起碼沒打算視其為無物,艾格本就沒打算留住他,沒多高期望,自然也就對他的小聰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自己固然可以逼賈昆發誓永遠效忠守夜人,但就像自己當初也發了同樣的誓言現在卻一心想著脫離一樣:當被逼著發下明顯不合理的誓言時,人也就有了背誓的理由。
而對于這種來自布拉佛斯的高級間諜而言,換個名字然后聲稱賈昆已死,誓言自然也就破了。
***
“行了,把他放出來吧。”
怎么搞得老子是你屬下似的?尤倫白了艾格一眼,把鑰匙遞給了他。“自己開,我得看著另外兩個家伙。”說罷,浪鴉抽出來一把劍:“誰敢跑,我就宰了誰,刀劍可不長眼!”
自己開就自己開,放在穿越前,籠子里另外兩個家伙興許確實能嚇到艾格,但現在他可是絕境長城上放過哨,鬼影森林里殺過異鬼的守夜人戰士,一年的游騎兵生涯讓他的身體心理素質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在身旁有個拿劍同僚的情況下,如果還怕兩個被枷鎖牢牢控制住的囚犯,那也真是白當兵了。
直視著籠內三人,艾格坦然地走到門邊,干脆利落地打開鎖,拉開籠門。
賈昆彎腰從籠子里鉆了出來,跳到地上穩穩站住,另外兩個囚犯從喉嚨深處發出咆哮聲作勢就要跟著沖出,最終還是被尤倫刺來的明晃晃劍鋒逼回了籠子角落,艾格又一臉鎮定地鎖上了門,把銬住賈昆手腳的枷鎖解除,鑰匙扔還給收劍入鞘的尤倫,拍了拍手。
“換上黑衣服。”艾格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包裹扔給賈昆:“現在開始到離開為止,你就是守夜人的一員,不用去守絕境長城對付塞北那些鬼東西算你運氣好,但最好換掉你進牢房時用的名字…嗯…就叫阿昆吧,如何。”
“某人沒有意見。”
“沒意見就好…那么,尤倫,還有其他未來的誓言兄弟們,祝你們一路順風了。”艾格看了看剩下的十幾個人,高聲地道了別,翻身上馬,準備返回。
“大人,您還要其他幫手嗎,我除了不識字,什么都能干!”剩下的新兵中有人叫道,雖然大家都尚不清楚絕境長城是怎么一副光景,但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日子肯定比君臨要難過得多。
什么都能干…給辦事處掃地看門什么的,雇用君臨本地家世清白的人不是更好,何必挑你們這些偷雞摸狗的?艾格笑了笑,婉拒了說話者的提議:“走吧,阿昆。”
艾格沒為賈昆另外備馬,于是兩人只能騎同一匹馬回城。和一個無面者如此共乘無疑是一番特殊的體驗:即使明白對方沒有威脅,但你還是會忍不住懷疑身后的男人會不知從哪摸把匕首來捅進你肚子…好不容易回到城東的辦事處,下馬時艾格發現自己居然有些腿酥。
帶著新收的、不知道能用多久的手下重新走進辦事處,他發現等著自己的人還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