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格懵了,徹底懵了,比看著布蘭在自己眼前摔落那一次懵得還要厲害——無論是小說還是電視劇中,他都不記得班揚·史塔克在從臨冬城返回長城途中遭遇了什么襲擊。難道是沖自己來的,是詹姆和瑟曦派人來滅口,還是史塔克一家發現自己在扯謊來抓自己?
不應該啊。
呆愣不過一秒,士兵的本能讓他做出了反應,他同樣鏘一聲抽出鋼劍,在提利昂的兩名侍衛反應過來前便將其護在身后。這矮個子蘭尼斯特,可是他離開長城的希望:“大人,你快躲起來!”
“班揚大人,快出來,我掩護你!”一個強奸犯新兵倒霉地肩膀中了箭,在地上打滾慘叫,尤倫把剝皮用的小刀塞到另一個新兵手中并對他大吼:“不想死,就跟在我身邊!”
帳篷的簾布掀開,首席游騎兵握著武器走了出來,四面八方都有人影從黑暗中沖出,吶喊著朝營地殺來,從稀稀拉拉的箭矢和飛來的石塊上,他很快分析出來襲者的身份:“是野人!上馬…該死,來不及了,所有人后退到石墻邊,準備接戰!”
兩名蘭尼斯特家的侍衛本該服從提利昂的命令,但在主人同樣驚慌失措的情況下本能地聽從了史塔克的指揮,一行九人彼此背靠背龜縮到帳篷倚靠的舊石墻邊,將一名傷員和一個蘭尼斯特圍在中間,表情嚴肅而緊張地準備迎來敵人。
“野人不是在長城北面嗎?”提利昂毫無貴族風度地縮著脖子躲在艾格和瓊恩兩個高個子身后,望都望不見外頭情況。艾格弄清敵人身份后已經松了口氣,而私生子則為這么快就能得到展示身手的機會而感到熱血沸騰。相反,蘭尼斯特家的兩名侍衛雖然都身穿全套的盔甲,卻只有一個表現得像士兵。“沒人告訴我北境這么危險!”
“偶爾會有小股野人翻越長城,但很少會深入到狼林這邊來…”
“能給我點什么當武器嗎,我沒東西防身!”
“沒有,來了!”
沒有傳令官,沒有旗幟,沒有鼓聲和號角吹響,甚至也沒有刀光劍影,向他們沖來的野人們手里基本都是木棍和石矛石斧,艾格連一把像樣的武器都沒瞧見,只聽見提利昂一名侍衛放箭的弓弦砰然聲,一個黑影慘叫一聲,捂著傷口便跌跌撞撞地退出了沖鋒行列…
這么一幫烏合之眾的野人,就算人數占優,也不該膽大到攻擊這么一支九人組成還有守夜人存在的隊伍啊,到底是什么讓他們這么做?
來不及多做思考,敵人轟然而至。野人們個個衣衫襤褸、瘦骨嶙峋,穿著雜七雜八的硬皮革或不合身的破爛護甲,甚至沒一個有頭盔。
守夜人們做好了進行一番血戰的準備,但甫一交手艾格便察覺到不對,面前約十名野人雖然大呼小叫地沖過來包圍眾人,但沒一個真正沖近人群與他們戰斗,而是站在兩米開外,咋咋呼呼地吼叫并揮舞著手中各式各樣的武器,卻守多攻少,一點也沒有想要他們命的模樣。不僅如此,還有幾個明顯是女性的野人跟著男人后面,手腳麻利地開始搜刮眾人的東西,就連尤倫還沒剝完皮的那只松鼠都沒被放過…
年輕氣盛的瓊恩主動出擊,被兩個舉著木盾的家伙攔住,幾劍下去都只是在木板上留下印痕,很快就被擔心侄子安危的首席游騎兵叫了回來。
如果只是為財物而來,反正眾人也沒押送什么重要物品,犯不著拼命,讓他們拿好了。
懷著這樣的念頭,雙方的武器乒乒乓乓地彼此撥弄試探著,如是僵持對峙了不過幾十秒,尤倫最先發現不妙:“他們的目標是馬!”
班揚悚然回頭,果然看見幾個人影正鬼鬼祟祟地靠近眾人牽在不遠處的馬兒,正一根根割斷繩子。
是來搶馬的?史塔克恍然大悟,面露怒色,在守夜人軍團日益衰落的情況下,戰馬是比人更稀缺的資源,不再擔憂屬下們的性命,他一揮鋼劍:“攔住他們!”
艾格和尤倫作為守夜人士兵,班揚的下屬,自然是最先響應,踏步便跟著長官沖向敵人,一下撕開了對方松散的陣型。然后是瓊恩、以及那名叫杰克的蘭尼斯特家侍衛,戰局瞬間扭轉,一開始被逼得縮到一起的眾人在一聲喝令后一擁而上,隨著班揚在艾格的配合下干凈利索地一劍砍翻一人,原本氣勢洶洶的野人們炸鍋般一哄而散,有些甚至連手里武器和充當盾牌的木板都拋下,頭也不回地竄進黑暗中。
這場面分外眼熟,艾格加入守夜人后參加過的“戰斗”,除了殺死異鬼那一場確實驚心動魄外,其余全都是跟著游騎兵大部隊驅趕太過靠近長城的野人罷了。被追趕的塞外居民也就是以這樣的方式抱頭鼠竄,無數血淋淋的事實證明,敢回頭反抗的沒一個能從制式鋼劍之下逃脫…
首席游騎兵的命令高聲響起:“窮寇莫追,先保馬!”
兩名守夜人士兵操著家伙緊跟長官,只花幾秒便沖到了眾人牽馬的樹邊。包圍圈外的野人趁著眾人被圍困的這短短一分鐘,已經割斷許多根牽馬的繩索,或趕或騎地弄走了不少馬匹。
這些馬匹大部分是北境諸侯贈送給守夜人的資產,身為黑衣軍一員的艾格和尤倫將來說不定還有機會能騎…維護起來自然是十二分賣力,隨著三名全副武裝一身漆黑的守夜人逼近,最近的偷馬者大叫一聲提醒同伴,便放棄剩余馬匹,帶著已經到手的戰利品頭也不回地鉆入林中。
其余人就沒這么好的命令執行力了,新兵和提利昂謹慎而地留在原地,瓊恩和名叫杰克的蘭尼斯特家侍衛則大叫著追向敵人,連續追上砍倒了兩人,才在班揚不斷的呼喚下停下追趕的步伐,意猶未盡地返回營地。
剛剛煮好的肉湯因為鐵鍋被射破而漏了一地,香氣四溢間,眾人的臨時駐地一片狼藉。幾條拿出來放在桌上準備分食的面包不翼而飛、一只死松鼠被一個女野人順走,還少了一件衣服和原本插在鍋里里的鐵勺…以及更多零零碎碎,無關緊要的東西。
如果不算馬匹,他們幾乎沒什么損失。
“他們拿走我的書干嘛,神啊,野人里有識字的嗎?”提利昂跳腳道,“別的也就算了,那本是我從臨冬城圖書館借的!”
“恐怕他們連書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看它方方正正,就忍不住順走了。”艾格表示遺憾,“十有八九是變成生火用的引燃物,或者被一張張撕下擦屁股了。”
“要追嗎?”尤倫的臉色陰沉,看上去更加兇狠了:“少了八匹馬。”
“那便是還剩十四匹。”班揚皺著眉毛,思量一番,對方露頭的就有男男女女加起來約二十人,想追擊或趕盡殺絕只靠三個守夜人肯定不夠,樹林中很可能還有埋伏,最終只能搖搖頭拒絕了浪鴉的提議。
一場莫名其妙的遇襲就這樣結束,這是艾格第四次與野人交手,而且還是頭一回被動受襲擊,但和之前三次一樣,沒有任何守夜人傷亡。
職業軍人和農民間的戰斗力和素質差距是如此巨大,就像狼和羊一般——理論上羊群團結起來可以殺死狼,但實際上根本沒有羊敢因為這種縹緲的可能跑慢一步。只要不慌亂,哪怕占據先手優勢,野人們最終也只能在丟下三具尸體后狼狽地撤出了戰場…若非班揚急于保住剩余馬匹,戰果恐怕還遠不止于此。
只有一個還沒正式加入的新兵在第一輪稀稀拉拉的箭雨中倒霉地中了招,好在野人沒有強弓,箭矢的質量也極差——用的甚至還是沒有倒鉤的石質箭頭,只消把箭拔出給傷口消消毒,只能算是皮外傷。
對于瓊恩、提利昂以及他兩名侍衛這些沒參加過真正的戰爭的人而言,以零換三的代價擊退一場偷襲毫無疑問是大勝;而對于艾格而言,自己沒事比什么都重要;但班揚·史塔克卻感到無比恥辱,黑城堡的軍馬本就不多,居然還在自己手里被一幫翻越長城的野人偷走了近十分之一,自他加入守夜人來,還從沒吃過這么大的虧。
比起戰馬的損失,這場遇襲背后意味著的東西才更重要:野人們正加速南逃,長城以北的局勢顯然在惡化,必須盡快組織下一次巡邏,以確定狀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