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仆役的一聲吆喝。
門外門內的人都躁動了起來。
就算是在門房幾十年的老衙役也沒聽說過這般事跡呀。
王協轉頭看去,一名寬袍大袖的紫衫男子板著個臉大步走入,他唇上兩撇胡須成八字,下巴還有一豎短促胡須,面容消瘦顴骨突出,皮膚微黃,頭戴高冠,官派十足。
“爹。”郭安聲音細小,郭圖微微停頓了一下,冷眼瞥了郭安一眼徑直向大堂走去。
梁川趕忙從堂上下來向郭圖拱手道:“卑職梁川拜見郭大人。”
而劉惠起身并未說話。
雖然別駕與治中在官職上是一般大小,但是郭圖卻更得巫捷的歡心,州府之中不少事務凡是郭圖經手的巫捷少有過問,一來二去這州府內大大小小的一些事情便就是郭圖做主了。
梁川與郭圖都是從事,卻以卑職自居,這讓王協皺起了眉頭。
而郭安方才陰云密布的表情也逐漸變得風輕云淡起來。
“梁大人。”郭圖聲音冰冷。“犬子許久未歸,我這個做父親的很是擔心,聽下人說到梁大人這來了,便過來看一看。”
梁川被郭圖這么一說頓時臉色有些發燙,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王協聽郭圖這么一說,心中暗道:這個郭圖果然厲害,不愧是袁紹倚重的謀士,不過歷史上此人鉆營派系之爭,屢進讒言,不是真正幫助自己的人。
王協朗聲道:“郭安,聚眾賭博、調戲良家女,還當眾打我,理應治罪,怕是回不去了。”
郭圖轉身看向王協,眼神陰冷如蝎。
梁川接話恭敬道:“這個…回稟大人,的確有人狀告郭少爺,卑職也是秉公辦事。”
“哦?”郭圖面色陰沉。“那不知梁大人審的如何了呀?”
說著,郭圖向堂內緩步走去。
梁川跟在他身后恭敬道:“才剛剛開始,還未來得及審。”
“劉兄,不知是什么風把你吹到這來了?”郭圖來到劉惠的面前緩緩問道。
劉惠面色如水淡然道:“聽說信都出了一樁新奇案子,特來旁聽。”
“郭某獨子被人誣陷的案子就算稀奇了?”郭圖冷哼道。
劉惠不在乎郭圖的臉色,他慢悠悠說道:“令公子是不是被冤枉審過才知道,信都城中出了這么個案子百姓倒是很關心呢。”
劉惠拿眼神瞥了瞥門外的烏泱泱的百姓,郭圖順著劉惠看去,心頭有火,他拂袖道:“來人!給我搬一把椅子,本官也要旁聽!”
梁川在下面見自己的案幾左右各坐了一個上官,心中叫苦。
郭圖語氣平淡道:“梁大人,還不上堂審案?”
梁川雖然頭皮發麻,卻唯有聽命,他坐上堂去一拍虎威板朗聲問道:“王協,你狀告郭安,聚眾賭博,調戲良家婦女還毆打你,可有證據?”
王協上前兩步拱手道:“大人,聚眾賭博的賭具差人都拿來了,現場有不少參賭之人可以一一盤問。”
梁川微微嘆了一口氣,沉著了一會還是說道:“取賭具來。”
班頭命差人將賭具全部到了出來。
郭圖冷哼道:“就憑這些賭具就想說是我兒聚眾賭博,未免太荒唐了吧!”
梁川連忙一拍虎威板高聲道:“就是,大膽王協膽敢誣告!”
劉惠緩緩道:“梁大人,才拿出贓物,還未問話便要定案,是否太武斷了些。”
梁川聽到劉惠這般說了,尷尬一笑,微微挺直了腰板清了清嗓子然后問道:“可有人證?”
郭安冷哼道:“你去問同慶樓的老板,問問我是不是在哪里賭錢了!”
梁川道:“傳同慶樓老板來!”
王協抬手制止道:“大人且慢!同慶樓老板怯與郭安威勢,定不敢作證,我這現場便有一名證人!”
梁川哦了一聲,“何人作證?”
王協從甄宓背后抓出甄堯,指著他道:“這小子剛剛輸給郭安五百貫錢,包袱就在郭安身上。”
王協拿手一指郭安的隨身仆人,那仆人正就站在門外欄桿的第一排,被王協這么一指逃都逃不了。
他腳面上放著一個沉甸甸的藍色包袱,正是甄堯裝銀子的包裹。
梁川左右看了看,見兩人都沒有動靜便道:“把那仆人給我帶進來!”
衙役將仆人與包裹帶進大堂,衙役鋪開包裹,真是五百貫錢。
東漢時期的官方貨幣是靈帝所發五銖錢,也是市面上流通最廣的。其次才是金銀,黃金自西漢時被廣泛用于從外邦購買大量奢侈品,雖然未被官方認可,但是市面上早就流通極廣,倒是白銀還沒有廣泛使用,更多是用做貢品和與外族交易,京城一些大的商鋪也會用到,不過其他地方多半是不收的。
那仆人顫顫巍巍眼角余光不時看向郭安。
郭圖有些不悅說道:“這錢是不是甄家的錢你說便是!”
那仆人聽了老爺發話,磕了個頭說道:“回大老爺,這錢是我家少爺自己的,并非什么甄家的錢。”
郭圖露出一抹微笑,暗暗點了點頭。
若是這仆人膽敢招認,等回去以后定是難逃一死。
王協心中算到這仆人不會說實話,他慢悠悠道:“甄堯,你收租總得有個名錄吧,拿出來跟這些錢對一對。”
甄堯滿頭大汗,聽王協說話卻也不動。
劉惠微怒道:“大膽草民,在衙堂之上還敢欺瞞!”
甄堯嚇得直了直身子,他本就從一進門就與甄宓跪在地上,腿腳酸麻,這么一嚇更加膽怯。
甄堯看了看王協,王協走到他面前攤出一只手。
甄堯緩緩從懷中取出賬簿交到王協手中。
王協將賬簿遞到班頭手中,班頭拿來核對了一下點點頭向梁川稟告道:“確實數目相同。”
梁川側目看了看郭圖,帶有詢問的神情。
郭圖面容平靜語氣溫和:“數目相同也不能說明什么問題?”
梁川有些為難的笑了笑,微微點了點頭,他拿起虎威板正要拍案說話,只聽另一邊劉惠緩緩說道:“梁大人,數目相同固然說明不了什么,但是難道不太巧合了嗎,不再審一審嗎?”
還未等梁川搭話,郭圖重重冷哼一聲道:“劉惠你什么意思。”
劉惠神情木然淡淡說道:“劉某不過是就事論事。”
郭圖一下站了起來怒視劉惠,他自恃得巫捷信賴,區區一樁小案子便是他兒真犯了事,憑他一己之力也能保全下來,可是劉惠卻一直從中壞他好事,讓他氣憤至極。
劉惠此人一向耿直,而郭圖見風使舵,曲意逢迎的嘴臉是他最看不慣的。此番一則為了報王協救麴義之恩,二來也是看不慣這郭圖在信都的囂張氣焰,想要借此事打壓一下才好。
劉惠也知道,便是定了郭安的罪也是小懲大誡,不會將他怎樣的。但是劉惠這耿烈的性格一見郭圖在衙堂之上如此狂妄頓時也來了火氣。
劉惠一拍案幾,嚇得坐在中間的梁川一跳。
“郭大人!梁大人掌管決獄,自有公斷,你子郭安犯法,你本該回避,你卻在這衙堂之上屢次插手審案,你難道是要當著全信都百姓的面公然枉法嗎!”
郭圖被劉惠說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紅。
“梁大人!你說此事如何去辦!”郭圖負手冷然問道。
梁川本就縮著頭,希望二人忘記自己才好,卻聽郭圖這般一說連忙站起來。他在劉惠與郭圖臉上打量了一會,把心一橫摔下虎威板:“來呀!這王協狀告事實有所欺瞞,給我上刑!”
兩位差人當下便拿住王協,要給王協上刑。
飛羽在外一聽擰眉便要沖入,被楊齊按住肩膀在行觀望。
就在此時,門外差人傳話入內道:“稟告三位大人,刺史巫大人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