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醉仙樓張燈結彩,如若白晝,此時已是賓客臨門,絡繹不絕。
今晚便是醉仙樓每年一度的群芳宴,更是京城中選奪花魁的日子。前些日子花語姑娘剛剛過完十八歲的生辰,按照選舉花魁的要求,唯有年滿十八歲才可以競選花魁,雖然花語姑娘在去年已被列為洛陽三絕之一,卻因為規則的緣故無法爭奪花魁。
如今正是花語姑娘第一次爭奪花魁。
王協三人一同踏入醉仙樓,此時醉仙樓內歌舞絲樂聲不絕,那四面種滿荷花的池子中心,一座巨大的舞臺上,十幾二十個靚麗的女子正在翩翩起舞。
王協手持信箋,與袁紹、曹操一起穿過舞臺,向后面走去。過了一個精致的小院落,一座四層的高樓聳立在三人的面前,樓內不知點了多少盞燈,照得燈火通明。
走進高樓,一樓高掛著一塊藍底金字的匾牌,上書工整的三個大字,得月樓。
王協踏入樓內,這是一座比前樓大上三倍有余的樓閣。一樓之內擺放著有三四百張方桌,此時已然座無虛席。
客人們盡情享用著桌上的菜肴和佳釀。王協三人在一位侍女的引路下,上了二樓,仍舊是一間臨窗的廂房。
侍女盈盈下拜,“三位公子稍安勿躁,奴婢這就去為三位準備酒菜和茶點。”
三人落座下來,袁紹笑道:“聽聞這花語姑娘是第一次參選花魁,立志要奪取花魁,而且美名在外,的確有些希望。”
“上屆花魁是茹夢閣閣主如夢仙子,此女年方二十四,正是韻味初成的年歲,只怕這些富商豪客不會買花語姑娘的帳。”曹操笑言道。
袁紹與曹操討論著這風月之事,王協卻是一點也不知,唯有聽著,不過聽二人的談話,他倒是知道了花語姑娘是想借自己如今的風頭,來博取更多的人關注。
“小協子,如今與許先生扯上賭局,竟然還先勝一籌,如今風頭正盛。可若是等小協子猜錯了龍鳳之謎,可就再無話題可言了。”
王協心中暗道,這古代的風月女子都知道蹭熱度,果然是不簡單。王協心知如今的自己與許勛的賭約只是作為茶余飯后的一道點心而已。原本許勛在京中名望頗高,這樣一個儒家名士與一個默默無聞的布衣小子的賭局就很博人眼球,居然還讓這個無名小卒給贏了,這就讓人們對這個無名小卒充滿了興趣。
再加上昨天上午眾目睽睽之下被請入皇宮,隨后傳來這無名小卒王協與許勛在皇宮內董太后的面前猜王美人腹中龍鳳的故事,這是多好的茶余飯后侃侃而談的佐料。
一日之內,各大賭坊又紛紛開盤,在許勛與王協先有一局的情況下,賭坊紛紛將皇宮之行算作二人的第二次較量,而這次的賭局所帶來的影響更加浩大,幾乎全城的百姓都知道了這件事情。
剛剛王協一路走來,竟有些人已經認識了他,與他點頭打招呼,他受到了一些來自底層百姓的喜愛。
王協感覺自己如同一個弱小的平民戰勝了一個強大的貴族一般,成為了平民們眼里的英雄。
沒過一會,有人敲門,袁紹讓門外之人進來,王協抬頭一看竟是北二爺廖二。
而廖二見到王協心中更是吃驚,不久前還在北下市擺攤賣魚柴的窮小子,如今竟然與袁家大少這樣的人物平席而坐,不由讓自己心中感慨。轉念一想心中頗有幾分慶幸,此前廖二知曉王協是個狠角色,一直對王協也是保持著表面上的客套,而王協也維持著這份默契,給足了廖二的面子,故而兩人沒有什么恩怨。幾次廖二的手下想教訓教訓王協也都被廖二阻止了,如今想一想,若是當時對待王協如對待其他商販一般,此時自己的下場恐怕便是死無葬身之地了吧。
“廖二見過袁大少爺,曹爺,王小爺。”廖二恭敬地拱手,向三人施禮。
袁紹一笑,瞇著眼看著眼前這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哦?你認得王協?”
廖二恭敬地笑著回答道:“回袁大少爺的話,王小爺如今可是街頭巷尾的名人了,能贏許先生這樣一代名士大家可了不得呢。聽聞王小爺與袁大少爺走的近乎,此時看來想必就是面前這位爺了。”
“聰明!”袁紹端起一杯酒灌入肚子,豎起大拇指笑道。
王協心想,這廖二的確聰明,當初在北下市時便敬畏自己的兇狠,對自己禮讓三分,如今也不暴露自己的老底,從而求得自保。如果廖二將自己的過往如數說出,只怕廖二也不會有好果子吃,如今一介布衣這個身份對于王協來說雖然是個博得同情的砝碼,卻也是他向上攀登的阻礙。
若非薛海與趙社的叮囑,以自己順利進入新兵營為條件作為袁紹與曹操畢業的籌碼,如今自己還只是呆在那伙夫房里。若非曹操此人本就是宦官之后,出身也有污點,故而并不太在意王協的出身,否則作為上流世家的公子少爺,袁紹又怎會張口閉口一個小兄弟,一個小協子?
要真說起袁紹的轉變,王協內心感觸頗深,此前袁紹一直將自己看做一個尋常小弟一般,只是他是薛海和趙涉叮囑過得人,故而不似差遣廖二這般來差遣自己,而到如今自己對賭勝了許勛,博得一個好名聲,成了街頭巷尾的話題人物,方才讓袁紹對自己有了些刮目相看。
王協心里清楚,如今的自己雖然仍舊是一介草民,但如今卻也勉強入得了袁紹與曹操的法眼,內心里雖不能與他們平起平坐,起碼也不似以前那般打心眼里看不上他這一無是處的布衣。
王協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袁紹的變化,以前的袁紹每每給予自己東西或者領著自己吃香喝辣的時候,眼眸深處那種施舍的光芒,讓王協難以忘記。而自從王協贏得了與許勛的賭局,那種光芒變少了很多,再給其他世家子侄在介紹自己的時候都不忘提一句與許勛的賭局,好似這也是他的榮耀一般。
“何事?”袁紹緩緩問道,王協發現這原本為唐輝做事的北二爺,如今竟成為了袁紹的手下。王協心中暗自驚嘆袁紹的招攬人心的手段,細細想來袁紹日后可以成為雄霸青幽并冀的一方雄主自然是有他的本事,想到這里王協心中不由對袁紹又多了幾分敬重。
“少爺,唐輝也來了得月樓,就在左邊第三個廂房里。”廖二拱著手恭敬的說著。
袁紹露出一絲狡黠的微笑,看著憑欄外的河流里,一條條游船畫舫,彩燈高掛。
“今夜子時過后北大道封閉,故柳巷那邊不會有人值夜,你們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袁紹淡淡地說道,一邊品著自己手里的糕點。
廖二露出一絲微笑,抱拳道:“小的這就去安排。”
“記住,下手得知道個輕重。”袁紹沉聲言道,說完他輕輕擺了擺手,廖二緩緩退出了廂房。
曹操全程緘默不語,卻向王協舉杯,露出一個微笑。王協雖不懂曹操的意思,也舉杯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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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群芳宴都是這青樓女子爭奪花魁的日子,不覺間竟已舉辦了十個年頭了,這些女子大多身世可憐,亦或者是官窯里原本大戶官家的女眷,卻要流落風塵,不免讓人唏噓吶。”
“阿瞞怎么今夜如此惆悵,這些女眷沒有了男人作為依靠,若不入這青樓,只怕不知被哪個地痞無賴、豪紳惡徒霸占了去,只怕下場還不如在此。”
王協聽到樓下一陣騷動,只聽有人喊道,“如夢仙子來了!”
王協起身來到憑欄旁,舉目看去,那遠處河水邊,一艘巨大的花船緩緩駛了過來,那花船上張燈結彩,若一道匹練從湖水上飄來,兩岸邊的歡呼聲一陣陣響起,更是有人高呼著如夢仙子的名字,仿佛讓王協感覺到像現代的追星族一般。
“如夢,好名字。”只聽隔壁憑欄一位約莫二十四五歲的男子一身黑底錦繡華服,端著酒杯,一只手負在身后,看著河里的花船不由開口說道。
王協看向那男子,只見那男子有些消瘦,兩眼無神,年紀輕輕只比自己大上幾歲,一身黑底錦繡簇花袍,那人注意到了王協的目光,也看向王協,那人面無表情,不怒自威,與王協對視一眼后卻報以微笑。
王協也隨之以微笑回應,微微拱手。
那華袍男子身邊一個約六十歲的男子,皮膚發黑,顯得老態龍鐘,卻生得一雙長壽白眉,拱身在男子耳邊耳語了幾句。
華袍男子哈哈一笑,舉杯向王協致意道:“原來是前些日子贏了許勛的王協小兄弟,幸會幸會。”
王協見這男子知道自己,也禮貌的回應:“不敢當,敢問先生高姓大名?”
華袍男子愣了一下,緩緩開口道:“鄙人免貴姓洪,單名一個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