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靜靜的看著這潑皮慢慢的停止動作,靜靜的看著他的生機消泯。
這一刻,秦歌只覺得心底孤寂無比,他只覺得整個腦子都空了,從手掌開始發麻無力,而后整個身體都開始發麻抽搐,但并沒有惡心想吐,反而是覺得心底松了一口氣。
仿佛,隨著這一刀,隨著這個潑皮的死,他心底的鎖鏈,徹底斷裂了。
松手。
任由長刀隨著尸體倒地。
秦歌彎腰,撿起了潑皮的棍子。
而這時候,一群人已經朝著倉庫里面沖了進去,只有惡來站在秦歌身邊。
過了約莫幾秒中,倉庫后邊響徹起了李三兒等人的高呼聲。
但僅僅幾秒鐘后。
一切停止,天地間,仿若恢復了寂靜。
緊接著,倉庫常來嘩然之聲。
秦歌臉色陡然沉了下去。
果然,下一刻李三兒滿臉驚慌的從里面沖了出來:“十一哥,龍二郎不在!張振全死了!”
“張振全死了?”秦歌問道。
“倉庫里面只有兩個潑皮,然后就是張振全的尸體,我們進去的時候,那兩個潑皮正在奸污一個女子,那女子,似乎就是張振全的小妹!”
張振全死了,倉庫里面只有兩個潑皮…
秦歌心底狠狠的一跳。
這是…誘餌!
“撤!”秦歌高呼出聲:“往北邊撤!”
眾人迅速朝著倉庫后門跑去。
經過倉庫的時候,一個衣衫不整的女子呆愣愣的坐在三具尸體旁邊。
她直勾勾的看著張振全的尸體,仿若已經失心。
秦歌心底狠狠的一震。
“帶上她!”
李三兒點頭,招呼了兩個小年輕,扛著那仿佛已經徹底失去知覺的女子,迅速跟上。
倉庫后門打開的時候,前方的黑夜中,突然亮起了火把。
秦歌微微一頓。
失策了。
昨天早上他就是選擇向后而生,有了上次的教訓,這一次人家怎么可能不防備?
山頂上,火把閃現的地方,一群人高吼起來。
“辛十一受死!”
在這山呼海嘯之下,眾人大驚失色之下,迅速朝著后方看去。
南邊,也有火把閃現。
被包圍了。
“我們被包圍了!”有人驚慌的大喊起來。
少年們的熱血退去,恐慌開始升騰。
秦歌面沉如水。
李三兒怒喝起來,將驚慌的人海扁了一頓,勉勉強強壓下了人心的騷亂。
秦歌迅速思考起來。
張振全那一環出了問題。
這其實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現在該怎么辦!
秦歌轉頭看向了惡來。
惡來能帶著他離開,但最多也就帶著他一個人離開。
這六十三人再加上李三兒若是全都交代在這里,秦歌往后,還怎么做人?
等等。
為什么要惡來帶著他走?
為什么要撤?
惡來的超強武力,用來做刀子,永遠比做盾牌的作用打!
俗話說,進攻才是最好的防御,在龍二郎以為他會逃跑的時候,反其道而行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這才是這個時候最好的辦法!
想著這些,一個可以全身而退,甚至于有可能大功可期的計劃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秦歌豁然回頭,看向惡來:“惡來,擒賊先擒王!”
惡來迷惑的看向秦歌。
秦歌笑著道:“這句話兩個解釋,龍二郎想殺的是我,他會先找我,只要我出現,就能立馬聚集龍二郎的目光,就能吸引他們所有人的目光。”
“到時候,龍二郎派人來殺我的話,龍二郎身邊必然不會剩下多少人。”
“這便是擒賊先擒王的第二個解釋,到那時,你便趁機沖進去,擒住龍二郎!”
“咱們就賭你能先抓住龍二郎,而不是那群潑皮先擒住我!”
“十一哥!這不行!”
“這絕對不行!”
反應過來的李三兒直接怒吼起來:“六哥交代了的,讓我和惡來保護好你,無論如何,我跟惡來不能離開你半步,必須把你全須全尾的送回去!”
“而你這一去,按照你所說,那是會面臨幾百人追殺的…”
幾百人的追殺,這…是必死的選擇啊!
眾人都震撼了起來。
辛十一憑什么就不怕死?他為什么不怕死?
秦歌搖了搖頭。
他扭頭看過眼前恐慌中帶著震撼的小年輕們,笑著道:“三哥兒你跟惡來二人要把我全須全尾的帶回去,那這一眾兄弟們呢?”
“他們跟著我辛十一來了,我辛十一就要對他們負責,我辛十一就必須要把他們全須全尾的帶回去!”
秦歌斬釘截鐵的開口道:“如今的局面,只有擒住龍二郎,我才有機會把這六十三個兄弟全部全須全尾的帶回去!”
為什么辛十一不怕死?
原來是辛十一怕他們死!
這等義氣,這等胸懷!
自愧不如啊!
一眾驚慌失措的小年輕們,陡然間眼眶通紅。
周家三郎怒吼:“十一郎你如此待我等以誠,我等為你而死又何妨,今日事急,請十一郎先走,來日為我等報仇便是!”
周家二郎也跟著吼起來。
古家三郎,林家十八郎。
所有人一個接一個的都跟著勸說起來。
秦歌心底陡然升起一抹感動,卻依然堅定的搖了搖頭。
周三郎直直的看著秦歌,笑道:“小三沒讀過什么書,但聽說書人說過士為知己者死!十一郎愿為吾等入險境,周小三亦愿為十一郎赴死!”
“俺也愿意為十一郎赴死!”
“俺也愿意!”
“赴你麻痹的死!”李三兒怒吼:“不能如此,十一哥兒,我們所有人分散逃離,這樣才更有機會逃走!”
分散逃離?
那不還是讓惡來護著他秦歌走,其他人不一樣還是要聽天由命?
老天,可從來不會厚待誰!
聽天由命的結果,多數是不會有奇跡的!
“休要再說!惡來,去!”秦歌厲喝,說著,秦歌朝著倉庫外走去!
惡來點頭,他抓起了開山斧,慢慢的朝著黑暗中隱沒進去。
李三兒瞪了一眼惡來的背影,連忙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秦歌。
秦歌陡然撇開李三兒的手,而后撿起地上的兩柄長刀,殺氣騰騰的看著眾人:“誰要是敢跟著我,休怪辛某刀下無情!”
李三兒焦急之間,再度伸手過去抓秦歌。
秦歌緊緊的咬住了牙,眼中閃現不忍,揮動長刀,長刀劃過李三兒的胳膊。
‘哧啦’一聲,衣服破裂,鮮血滲出。
“啊!”突如其來的劇痛,讓李三兒忍不住痛呼起來。
秦歌拿著刀,滿臉冷漠:“下一次,斷手!”
“十一哥!”
李三兒痛苦的喊了起來。
秦歌輕笑:“三哥兒,這一眾兄弟,便暫且交給你了,務必保證一個不少!”
話音落下,秦歌雙手持刀大步朝著倉庫外走去。
李三兒眼中慢慢的浮現水霧,一股抑制不住的酸澀開始流淌。
本來好好的計劃,就因為張振全而出了變故,可張振全已經死了,連個問責的都沒有。
也因為張振全已死,這一次的計劃破產,簡直讓李三兒有種吃了蒼蠅的憋悶感。
李三兒回頭看向眾人:“我等,就待在此地,若十一哥危急,可有人愿意隨我去解救?”
“我等愿意!”
“我等愿意!”
眾人心底的恐慌一掃而空,如今,有的只是那一腔熱血!
李三兒點了點頭,他迅速朝著秦歌的方向看了過去。
此時此刻,秦歌已經走出了倉庫的大門,就站在倉庫大門旁邊的火把之下。
火光隨風閃爍之間,將他的面孔清晰的呈現了出來。
秦歌靜靜的看著從南邊慢慢壓過來的密密麻麻的火把,心底不止一次想后退。
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但只能遵從本能的人,就只是個廢物!
秦歌開始回憶、回憶波老師,回憶著回憶著,小腹火熱的同時,心底的恐慌便全數消退。
他再抬頭的時候,那密密麻麻的火把已經徹底靠近了過來,距離秦歌只有不到一百步距離(約莫一百三四十米)。
在這個距離下,又在河邊視野開闊的地帶,秦歌看見了龍二郎。
龍二郎也看見了秦歌。
遠遠的,龍二郎獰笑起來,張開了嘴,用唇語慢慢的說出了四個字。
秦歌看懂了。
那四個字是——自投羅網!
秦歌呵呵一笑,豎起中指,遙遙的對著龍二郎指了過去,眼中的挑釁之意一覽無余。
龍二郎陡然怒喝起來,而后,龍二郎身邊那約莫兩百人,便有著一百多人齊刷刷的朝著秦歌沖了過來。
山呼海嘯之間,威壓心神。
要不是和波老師給了秦歌力量,秦歌估計已經被這聲勢給嚇破膽了。
老師們的力量,你們這些連老師們都沒見過的人,怎么會懂?!
秦歌就站在原地,靜靜的等著。
這一刻,他的心徹底平靜了下來。
然后,他滿臉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河流,滿臉不可思議的感受著從身后吹來的風。
秦歌啊秦歌,你怕不是失了智了!
你腦瓜子是被惡來感染了嗎?
明明身處碼頭所在的倉庫,卻放著無窮多的條件不去利用,居然還一個人拎著兩把刀來這兒等著人家一群人單挑你一個?
這計劃的核心不就是這邊拖延時間,讓惡來在潑皮抓到秦歌之前先抓到龍二郎嗎?
一個人來拖延個屁的時間啊!
等等,似乎,一開始他也是打算帶著大伙布置陷阱拖延時間的,好像是被李三兒那一通近乎生離死別的話給帶歪了?
馬德!
居然被那一通話就帶得差點風蕭蕭兮易水寒了。
看來,萬萬不能感情用事啊!
想到自己被帶歪的原因,秦歌有些哭笑不得,而后他迅速轉身,朝著倉庫沖了回去。
“十一哥?”李三兒以為自己看錯了。
眾人眼中浮現古怪之色。
秦歌連忙開口道:“我想到計策了,爾等快將稻草搬出來!快!快!快!”
必須快啊!
一百步的距離,即便因為天色問題以及山路陡峭的問題導致行進速度快不起來,可真要快速奔襲的話,也就是幾分鐘的事情!
都怪之前被帶歪了,要是之前沒被帶歪,自然也用不著急吼吼的干這事兒。
但現在,可真的就是生死時速了!
李三兒等人二話不說,迅速朝著倉庫里面走去。
這里有推擠如山的茅草和稻草,這些都是去年收獲的稻草和冬季收獲的茅草。
據說蘇州那邊的夏天悶熱難耐,于是那邊便有了專門的商人收購這些干草制作涼席售賣。
而也因為夏季涼席的需求大,于是蜀中便將稻草茅草屯留到第二年夏天才會高價出手。
秦歌迅速抱起一捆稻草,同時高聲喊道:“快,跟我來!”
話音落下,秦歌抱著干草便飛速朝著倉庫外跑去,李三兒等人則一人兩捆或者三捆干草,健步如飛。
十來個呼吸后,六十五人站在了河邊。
此時,河對岸拿著火把的潑皮們,距離河邊已經不到二十步!
眼前這條河,乃是從大江引流過來的河流,也是益州城護城河的進水渠道。
因此,這條河除了碼頭所在之外,大多數河道并不是太寬,平均下來也就兩丈左右(約莫五六米寬)。
兩張左右寬的河,想要攔住北方的旱鴨子還行,想要攔住在碼頭討飯吃的南方潑皮,卻是異想天開。
但如果,河上燒起了火呢?
水火相容了呢?
在這真正的異想天開實現之后,便是當年縱橫大江的東吳水軍,恐怕也要退避三舍!
“撒上火油,全部拋到河里面去!”
秦歌再度開口,同時,他更是迅速將手中的一捆稻草灑了火油之后便拋了下去。
干枯了的稻草和茅草落在河面上,輕輕的便漂浮了起來。
李三兒等六十四人也迅速將手中的干草倒上火油之后,朝著河里面扔了出去。
秦歌摸出了火折子,靜靜的看著河對岸越來越近的百余潑皮。
他淡淡的開口道:“李三兒,你們再去弄一些稻草茅草過來,我盯著他們!”
“好!”李三兒答應了一聲,迅速帶著莊戶們朝著倉庫跑去。
秦歌靜靜的看著河對岸的潑皮們。
看了一會,他便朝著龍二郎所在的兩百步開外的地方看了過去。
那邊,開始騷動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