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李儒已經明白，他的夢想，只能徐徐圖之。
而此刻，在他看來，秦歌便是這打算開辟更遠的森林的想法，開辟更寬廣的土地…
便是給了他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當然，秦歌的想法若真能做到的話，的確可以削弱獸潮，甚至是…
可惜，這真的做不到！
也因此，這就是他比秦歌謀慮得更加深遠的第一次體現！
有了這第一次之后，他只需要每隔不久都體現一下自己比秦歌更加聰慧賢良…那么，大先生之位總有一天會回到他的手中！
就在眾人都要效仿李儒開口勸說秦歌的時候，
秦歌卻是笑了。
他回頭看向李儒，眼中神色不明，但語氣中卻帶著幾分心痛：“李師哥，多讀書沒壞處的！”
聞言，眾人表情皆是有些古怪。
這句話有點耳熟！
陳見雪則是滿臉崇拜，以為這又是秦歌對她的勉勵。
這個當日最看不上秦歌的人，卻是傻乎乎的點頭道：“大先生說的對！這幾日我看了祖爺爺曾經給我的那本增廣賢文之后，真正是覺得受益匪淺！”
暴擊！
李儒的臉色徹底黑了下來。
這傻妞！
這傻妞果然靠不住！
李儒兀自不服：“不知道大先生又有何高見？”
秦歌依然眺望著遠方的森林：“高見談不上，只不過是林隊率和歷師哥給了我一些啟發。”
“哦？”
連趙至誠也迷惑了起來。
啟發？
什么啟發？
似乎也沒什么啟發。
繼而，趙至誠開始絞盡腦汁的思考起來。
這偌大的森林除了伐木之外，還能有什么其他方法去對付嗎？
火燒嗎？
首先，森林之中常年濕潤，便是地面的枯葉也有著潮氣，縱然放火，火也難以燃燒成勢。
縱然費盡力氣讓大火燒了起來，也只能燒少許面積，根本就無法擴散太遠。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些樹木似乎也有所變異，根本就不是火能夠燒死的。
趙至誠仍然記得，在數十年前，約莫是五十一年前的時候，
先代大先生曾出動書之鄉所有人員，于廣袤森林中取枯葉干草晾曬數日，而后將枯葉遍布森林之中，再以突突之油助燃，在這廣袤至極的森林中點燃了一場滔天大火，焚燒了方圓十多里的森林。
但也只是如此了。
火焰沒法綿延到有著干燥枯葉和突突油以外的地方。
而且，在大火滅去之后的第二日，這才被焚燒過的方圓十余里森林卻是又立馬發出了綠葉，照樣的生機勃勃。
甚至于，就連伐木這種笨辦法，若是不費盡力氣的將樹木的根也挖出來的話，也不需多久，這些被砍斷的樹木便又能重新生長出來，重新成為濃密的森林…
所以，火燒沒用。
所以，人來面對這詭異的森林，幾乎毫無辦法！
算來算去，想來想去。
趙至誠還是覺得除了老老實實的伐木掘根的笨辦法之外，書之鄉對這片廣袤的森林真正是束手無策。
而趙至誠所能想到的，其他人雖然遲鈍了些許，也是想到了。
于是，在所有可能都沒有的情況下，眾人越發好奇起秦歌的想法來了。
趙至誠再度問道：“我等愚鈍，還請大先生明示！”
秦歌依然沒有回頭，他背對著眾人，淡淡的開口，吐露出了一個字。
“火！”
眾人皆是微微一滯。
數十年前的前車之鑒還不遠啊！
“可笑！”
“簡直可笑！”
在眾人發愣不解的時候，李儒卻仿佛看見了曙光，仿佛看見了夢想降臨現實的征兆！
秦歌的威望已經在講道之后達到了極點，但若是秦歌自己犯錯的話…
李儒滿臉的興奮，卻又強裝出滿臉的痛徹心扉和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他仿佛最忠誠的比干，微微怒吼：“秦歌！你這是昏聵至極啊！”
“以火焚燒森林，這種辦法又不是沒嘗試過，還是說，你讀書讀傻了？！”
“還是說，你連五十一年前的事情都不知道？”
怒斥了秦歌幾句后，李儒轉頭看向眾人，悲天憫人的開口道：“諸位，秦歌這分明是在亂來，切不能讓秦歌胡作非為做那徒勞無功之事！”
“尤其是獸潮將近，更不可讓書之鄉力竭在這些無聊的事情上！”
聞言，眾人皆是心中有些跳動起來。
宿老趙至誠微微一頓。
他沒想到處處都能讓他滿意的秦歌，居然會犯了這種低級的錯誤？
他想，或許是因為秦歌在書院深居淺出十年，變得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從而導致了此刻百姓何不食肉糜的想法？
秦歌這是脫離實際了啊！
但在趙至誠看來，這也并不是什么大問題。
只要往后讓秦歌多接觸接觸書之鄉的實際，秦歌這點小毛病是可以改過來的。
這點小毛病，依然是瑕不掩瑜！
其余人相視一眼，卻并沒有趙至誠的那份包容妥協。
尤其是愿意為了書之鄉而做任何事的林蒼和柳平過兩人。
兩人相視一眼。
而后，林蒼上前一步，滿臉的堅毅：“大先生！李儒說的話雖然難聽，但若真打算以火焚燒森林，的確是耗費民力的徒勞之事！”
“當下，還是應該以抵御十月將至的獸潮為主！”
秦歌轉身，看向了林蒼。
林蒼依然是那個只會為了書之鄉的人！
為了書之鄉，林蒼會愿意做任何事情。
秦歌眼中閃過一絲跳動的光芒。
所以，若是想要完美的驅使林蒼的話，只需要以書之鄉為大義，此人便可以完全聽從他，便是指哪打哪的好屬下…
默默的想著這些，秦歌卻不打算說出自己已經構思完善的想法來敲打林蒼，而是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看向李儒。
他在等李儒繼續跳。
然后，他才會說出自己的真正打算和已經構思完美的想法，以此好好敲打一下李儒。
畢竟，他雖然像留下李儒來監督他，但卻并不想留下一個成天想奪位的人。
果不其然，就在歷青鋒和柳平過等人欲言又止的時候，
李儒卻是眉頭一揚，瞬息間仿佛大義在身：“林隊率所言不錯！但…若大先生非要一意孤行、胡作非為，李儒當為書之鄉之未來而死諫！”
說著，李儒已經將腰上掛著的小匕首罷了出來，橫刀在自己脖子上。
擺出了一副你要是還要繼續一意孤行、胡作非為，老子就在這兒自殺給你看的模樣。
秦歌訝然。
此時此刻，他心底還真有點巴不得李儒自殺在這兒。
但同時，他卻又想李儒繼續擔任著對他所有行為都雞蛋里挑骨頭的職責。
他需要有個人時時刻刻的提醒他——他做得還不夠好，他還可以做得更好！
所以，猶豫了一下之后，秦歌保持了沉默，既不故意慫恿李儒自殺，也不想阻止李儒繼續跳。
而看見了李儒的動作之后，其余人也是微微一滯。
一個個的仿佛在此刻才真正認識了李儒一般。
趙至誠微微訝異。
但已經七老八十的他，經歷了數十個春秋的他，卻是沒有被這區區表象迷惑，而是在心底給李儒再添了一個標簽——狡詐如狐，善變如蜥！
如果沒有秦歌的話，李儒縱然差了些，但依然不失為一個書之鄉需要的大先生。
但智者終歸是稀少的。
傻乎乎的陳見雪看著此刻欲要慷慨赴死的李儒，她的眼中閃過一抹異彩。
她心里更是想著：李師哥雖然不如小師弟聰慧，但也是有擔當的大丈夫啊！
柳平過等人則瞬息間內心氣血沖動，更是有了效仿李儒一起死諫的跡象。
他們都將手放到了或者掛在腰上、或者綁在腿上的匕首刀柄之上。
李儒準備自殺死諫大概只是裝裝樣子，其余人…搞不好會來真的。
不能繼續下去了。
再繼續下去，秦歌再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的時候，大家都會有些難堪的。
想著這些，秦歌卻是輕笑起來：“李師哥啊歷師哥，所以我說了，多讀書沒壞處的！”
“讀書這東西，按照老師以往所說，不只是讓你知曉書中理論…更是要讓你因書中一個點，而讓自己能推測出更多的點…”
“多讀書，是為了舉一反三，而不是為了盡信書！”
說到這里，秦歌話鋒一轉：“有誰說過，火，只能燒森林嗎？！”
“火，就不能燒其他東西嗎？”
“火是死的，但人是活的！”
火當然不只能燒森林。
可若是針對外面的森林而提出了火，難道不燒森林還要去燒兇獸？
這真特么的是滑天下之大稽！
李儒越發興奮起來。
他覺得，秦歌這是被他逼到死角了，不得不反擊，但秦歌這反擊卻讓秦歌徹底失了方寸，徹底陷入了他李儒的掌控之中！
當即，李儒聲音微微顫抖：“不燒森林？莫非是燒兇獸？難不成你竟然天真的以為，兇獸會呆在原地等你去燒？！”
“兇獸是有腳的！”
“兇獸也會趨吉避兇！”
“大先生之弊，未免太過！”
這卻是公然指責秦歌昏聵垃圾了。
秦歌心底微微升起怒火。
繼而又自行冷靜下來。
他先是無奈的搖了搖頭，緊接著卻是淡然說出了一句在場之人都沒聽說過的話語：“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絕江河…君子興非異也，善假于物也！”
“這是《荀子》之中的話語，老師曾經便極為推崇《荀子》…有時間的話，大家都看看這本書吧。”
陳見雪默默的記下了這本書。
其余人卻是疑惑起來。
李儒更是冷笑。
而在隨意的提了一句《荀子》之后，秦歌接著道：“火能燒一切，但到底要燒什么，卻是我們可以做決定的…”
“而我決定…”
“不燒森林，也不燒兇獸…”
“而是燒柴！”
燒柴？！
人人眼中閃過一抹疑惑。
趙至誠也是不由得心底迷惑起來。
燒柴做飯？
那這跟森林有什么關系？
秦歌是覺得書之鄉的柴火不夠了嗎？
就在幾乎眾人都迷惑甚至于微微有些憤怒的時候，歷青鋒和林蒼兩人的眼中卻是同時爆發出了一抹光芒！
他們懂了！
因為秦歌之前說過，這個想法是是受到了他們倆的啟發。
而跟他們倆有關的、且又跟火有關的——不就是招搖山峽谷之外，歷青鋒以火驅散霧筑獸群從而解救了林蒼等人嗎？
所以，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但兩人沒有多嘴。
這是秦歌想出來的辦法，還是由秦歌自己說出來最好。
而同時，秦歌也注意到了歷青鋒和林蒼眼中的光芒。
那是類似于阿基米德明悟了浮力定律的光芒，那是困惑得以解開之后，誕生的明悟之光！
秦歌微笑。
書之鄉的人，本就沒有什么愚笨之人。
大家都很聰明著呢。
只是，被他七繞八繞的，再加上眾人被各自的先入為主的認知所限制，這才被迷惑了而已。
秦歌看向歷青鋒和林蒼，笑道：“歷師哥和林隊率似乎想通了…不如你二人說說看？”
聞言，眾人皆是一滯，齊齊看向歷青鋒和林蒼。
而歷青鋒和林蒼也是微微一滯。
他們本來是不想阻礙秦歌裝逼的，可奈何秦歌自己似乎不想裝逼…
他們卻不知道，秦歌如今奉行的——是真正的牛筆，是在證明自己牛筆的同時，還要讓其他人也跟著牛筆一下。
而此刻，秦歌就是想讓他們倆也跟著牛筆一下。
當即，歷青鋒和林蒼對視一眼。
歷青鋒開口道：“大先生之前說，是得到了我和林蒼的啟發，且與火有關…”
林蒼接口道：“那大先生得到啟發的點，就是招搖山時，歷青鋒以火驅散霧筑獸群從而解救了我的事情…”
歷青鋒接著道：“所以，大先生所說的燒柴，應該是在城外空地燒柴，在獸潮來臨時，一把火或可嚇退一些天生畏火的兇獸異獸，從而削弱獸潮的強度…”
聞言，眾人微微一滯。
是這樣？
陳見雪驚訝起來，歷師哥和林隊率也很厲害啊！
她就沒想到這一點。
看來是她書讀得還不夠多！
她決心等回去之后，要去秦歌那邊把《荀子》借來好好研究研究。
與陳見雪的豁達和蠢萌相比，其余人卻是一個個臉色尷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