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之同時,外圍負責守衛瓦房的一隊十二人的守衛也同樣單膝下跪。
秦歌仔細的審視著眾人。
在單膝下跪的八人之中,四位宿老倒是沒什么特殊的表情,但李儒和陳見雪依然帶著一絲隱藏得不算太好的心不甘情不愿。
歷青鋒則表現出了濃厚至極的求知欲。
柳平過則是滿臉無法掩飾的擔憂。
秦歌將眾人表情一一收入眼底,繼而優雅而淡然的道:“諸君晨安!”
“大先生晨安!”
秦歌大步向前,在掠過單膝跪著的八人之后,他這才開口道:“諸君請起,隨我進去!”
八人起身,同樣還是以四位宿老為首。
九人聯袂而入,而蘭震和崇安則與那一隊十二人的守衛一起在瓦房門口肅穆守候起來。
秦歌大步走著。
他發現瓦房內早已點燃了火把和油燈。
油燈的燈油,是以兇獸中一種名為突突的獸類的油脂制作而成的。
但因突突不好獵殺,整個書之鄉也只有瓦房這邊才有著油燈這種奢侈的東西,而且也只是在有大事的時候,瓦房才會點上油燈。
但即便如此,瓦房內還是顯得有些陰暗。
進入內院后,秦歌逐步緩慢了下來。
他走到了用作議事的大廳,看向了大廳最上面的首座。
他仿佛看見了老師依然坐在那里,威嚴卻又和藹的笑看著眾人。
微微愣神之間,
秦歌大步走過去,坐在了老師曾經的位置上。
其余九人也按照以往的慣例坐下。
四位宿老在右側排成一排,負責倉庫的陳見雪則坐在右側末尾。
城衛隊隊率柳平過為左側首席,次席因林蒼沒來而空著,再往后則是李儒和歷青鋒兩人。
議事之時的坐席有嚴格的規定——右為內政,左為軍爭,依次排列,有人不至也不能占其位置。
看著眾人落座,秦歌收起了心底的感概,而后學著記憶中老師的威嚴。
“諸君,今日會議,乃是秦歌任大先生以來的第一次會議!或有不懂之處,請諸位多擔待!”
眾人神情嚴肅起來。
秦歌接著道:“既然如此,現在開始議事。”
“首先,是人事任免。”
左側首席的柳平過微微一嘆。
李儒和陳見雪則是略微有些緊張,緊張之中帶著濃厚至極的不甘。
歷青鋒完全無所謂,還是滿臉的求知欲。
秦歌將眾人表情一一收入眼底。
接下來,就是嘗試滿足柳平過的需求了。
想著這些,秦歌輕飄飄的開口道:“鑒于諸位一直以來的功勞,我宣布——所有人維持原職不變!包括今天沒來的林蒼!”
“只要諸位不犯大錯,秦歌必定不會下達任何人事變動的命令!”
聞言,眾人皆是神情有些變化起來。
四位族老驚嘆于小大先生的器量,其余人則滿是驚訝。
尤其柳平過。
尤其李儒和陳見雪!
他們三人極端驚訝。
他們可都是認為他們會被秦歌直接免掉職務的。
可現在…
不說本就正直為鄉的柳平過,饒是狼子野心的李儒,此刻內心也是有了些許的震動。
但這點震動還不足以讓他放棄他的想法!
陳見雪同樣在反應過來后,內心滿是不屑起來。
在她看來,秦歌之所以讓眾人都維持原職,不過是秦歌暫時找不到可以替代他們的人而已。
區區不得已才施舍的小恩小惠,可收買不了她!
正坐上方的秦歌看見了李儒和陳見雪的表情。
他有些頭疼。
對書之鄉來說,每一個人都是最寶貴的資源,所以濫殺是不行的,可李儒和陳見雪卻分明還在記恨他,說不定還在打算著把他弄下位。
但隨即,秦歌卻是微微笑了起來。
就在此時,他的眼前閃過了一組數字——正氣800!
八百正氣。
這還是他第一次一次性獲得這么高的正氣。
秦歌掃過眼下八人。
是因為滿足了八個人的需求嗎?
也不對!
秦歌發現四位宿老很平靜,宿老這個位子也著實不可能找到人來替代,所以維持職務不變根本就跟四位宿老的需求無關。
至于李儒和陳見雪,這兩人大概也不會有這種維持原職的需要…要滿足李儒和陳見雪的需求的話,秦歌將大先生之位拱手相讓倒是有可能…
而歷青鋒,就更不會將心思放在權力之上了。
要知道,自從兩年前歷青鋒觸摸到兇獸層次身軀的巔峰之后,可是再也沒有沾染過任何權利的。
那就是說,維持原職不變的命令,只是滿足了柳平過一個人的正當需求。
而只是滿足了一個人的正當需求,便獲得了800正氣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再結合當初他滿足了老師的需求卻只獲得了3點正氣來看——滿足需求這種方式也有著某種不為他所知的等級存在。
秦歌迅速拋開這復雜的想法,開始了議事的主題。
他看向眾人,還是學著當初老師的模樣:“各自開始述職吧。”
右側內政中,四位宿老是一體的,都是負責農人以及種田事宜的。
當下,為首的宿老趙至誠微微拱手:“今年農田收獲,經過前番考察,約能得12萬斤毛糧,去殼之后大概能得到9萬斤純糧,約莫足夠書之鄉五個月的糧食供應!”
書之鄉的糧食產量自然比不上老師記憶中的大中國時代。
書之鄉以往每年的糧食出產只夠書之鄉食用四到七個月。
于是,每年都是十月收獲糧食,到來年二月到四月糧食便會告罄,這也是最近秦歌的朝食饗食都只有肉干的緣故。
但也正是如此,狩獵隊的職責才更加重要。
因為,狩獵隊需要通過狩獵補足書之鄉每年還缺少的五到八個月的食物缺口。
但如今狩獵隊隊率卻是不在,就沒法詢問詳細的狩獵收獲。
同時,秦歌也覺得今年書之鄉的稻谷產出有些不對勁兒,估測下來居然只夠書之鄉五個月用度。
可他如果沒記錯的話,從三年前狩獵隊遠行找到了一種新的莊稼作物之后,書之鄉的農田產出就已經是能夠供給七個月用度的了。
秦歌很想問問宿老,今年的農田產出為何會如此稀少,也想問問狩獵隊隊率為何沒來。
但他心底卻謹記著老師教導他的一切。
在很久以前,至少是十年前了。
那時候的秦歌,還沒參與書之鄉孩童八歲時必須參與的修煉資質測定。
因此,他也還沒被確定無法修煉煉體術法,自然也就還沒有戴上廢人的名頭。
那個時候,作為老師親子一般的他,會經常被老師帶到這里來全程看見過老師召開會議的模樣。
而在那許多次會議中,
老師每次都是從讓大家各自開始述職之后,就保持了沉默。
不管大家說了什么,老師都一直沉默著,直到所有人都述職完畢之后,老師才開始一一下達命令,一一解決每一個人在之前提出的問題。
秦歌在事后問過老師為何要這么做。
當時老師所說的話語,此刻還在他的腦海中回蕩——首領要做的是統籌整個書之鄉,而不先知曉所有的問題,又如何能夠做出令各方都相安無事且各方都相對滿意的決定呢?
于是,秦歌現在心底固然已經有著許多問題想要詢問眾人,但他依然保持著平靜,依然在聆聽。
他需要先將所有人的言論問題全部記在心里,而后統籌綜合之后再一一詢問和解決。
而在趙至誠宿老發言之后,
陳見雪也朝著秦歌拱手道:“倉庫中只剩下了肉干,還剩下的肉干只足夠書之鄉未來一個月零十八天的用度。”
陳見雪接著道:“在沒有新的糧食進入倉庫之前,在今年農田所種糧食還沒有開始收割之前——”
“我建議從下一次卯日分發食物開始,將書之鄉每個人每天的口糧削減三成,以此應對十月來臨的獸潮和稻谷收割時的大量食物需求!”
聞言,秦歌微微皺眉。
食物的削減或許會在書之鄉的民眾之中引發一些不安的情緒。
但他也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倉庫中的糧食只夠一個月零十八天的用度。
而十月來臨的時候,即是糧食的收獲季節,又是獸潮來臨的時刻。
那個時候更應該讓守衛吃飽了去應對獸潮,也要讓農人吃飽以快速收割糧食。
所以,必須要給十月份留下足夠的糧食。
而在沒有收獲的情況下,想要給十月份留下充足的糧食,就只能是選擇節流、選擇削減十月份以前的分配量了。
秦歌心中思索著,但依然只是聆聽著,而沒有給出回復。
而眾人也早就習慣了這樣的議事方式,也并沒有覺得不妥,陳見雪也沒法就此找出秦歌的問題來。
緊接著,林蒼不在,柳平過一直低著頭,便輪到了軍爭方的李儒。
李儒拱手行禮,開口道:“今次獸潮不比以往,隨著老師的逝去,我們在面對獸潮的時候會缺乏壓制獸王的力量。”
“而在獸王沒有被壓制的情況下,獸王就算不出手,也可以派遣更多的兇獸來沖擊書之鄉,到時候沖擊書之鄉城墻的兇獸異獸恐怕會是一個天文數字。”
“所以,我建議即日起從農人之中抽調五十人加入城衛隊訓練,補充獸潮時的城墻守衛力量!”
趙至誠暴喝:“胡鬧!”
“民以食為天,糧食才是根本!”
“本來書之鄉的農人數量就不夠,怎么還能從農人中抽取人手?”
“若是如你所說,將農人抽調一半,那農人人手稀缺,又如何能夠趕在飛行異獸殘害莊稼之前收割完糧食?”
“如果不能在飛行異獸進入前收割完糧食,明年糧食不夠狩獵隊壓力更大,明年狩獵隊要是收獲不足的話,恐怕會有人餓死!”
李儒爭鋒相對:“可若是守不住獸潮的侵襲,農人再多又能怎樣?糧食儲蓄再多又能怎樣?屆時還有吃糧食的人嗎?”
“等到兇獸徹底侵入書之鄉,農人和糧食再多也于事無補了!”
“武力才是一個書之鄉存在的根本!”
趙至誠也是聲音陡然凌厲起來:“可若是沒有足夠的糧食,在吃不飽的情況下,城衛隊再多又能守得住嗎?”
“你難道指望餓到連弓箭都拉不開的人去守城、去抵御獸潮嗎?!”
兩人的聲音都開始增大了音量。
兩人各自有著各自的想法和堅持,一時半刻間,便是誰也說服不了誰。
瞬息間,今次會議議事便在這個問題上停滯不前了。
這時,左側末席的歷青鋒卻是抬頭看了看秦歌。
他看向秦歌的的眼中,閃爍著奇怪的光芒。
緊接著,歷青鋒大聲開口道:“趙宿老,李儒師哥,并非沒有兩全其美的解決之法!”
趙至誠和李儒都朝著歷青鋒看去。
歷青鋒則目光灼灼的看向秦歌,而后滿是期待和興奮的開口:“若是能夠以其他方法讓書之鄉民眾的力量增強的話,那么,一個農人或許可以當兩個使用,一個城衛也可以當兩個使用,兩位爭論的守城和收割之事便可得兩全其美…”
聞言,秦歌微微一頓。
他覺得歷青鋒應該是察覺到了,察覺到他修煉的不是老師他們那些老一輩摸索出來的煉體之法了。
否則,歷青鋒絕對不會有此言論。
但,此事也沒什么,反正他本來就打算過兩天之后將基礎修行法教給書之鄉的所有人。
但,此時此刻,秦歌依然不打算立馬回復。
與之同時,
李儒和趙至誠卻是在瞬息間站到了同一陣營之中。
李儒當即嗤笑起來:“你說得倒是輕巧,用其他方法增強力量?誰有其他方法?有什么其他方法?”
“還是你歷青鋒這兩年來開辟所謂的新的晉級方法有了成果?或是你歷青鋒愿意吞服兇獸內丹去賭一賭你活下來的概率?”
趙至誠則語重心長的以長輩口吻開口道:“歷青鋒,有的時候,還是腳踏實地一些更好!”
這卻是趙至誠知道歷青鋒這一兩年來光是想著開辟新的晉級方法而不事勞作、也不參加狩獵,從而給出的一些敲打。
有的時候,我們需要的不是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