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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七十章 時代局限

  繼收復約翰內斯堡之后,德蘭士瓦都城比勒陀利亞也隨之收復,約翰內斯堡因為沒有遭遇抵抗,遭到的破壞并不大,整體保持還算完好,但比勒陀利亞因為布爾人的頑強抵抗而遭到極為嚴重的破壞。頂點小說23

  一支小隊騎兵緩慢的在城內各處巡視著,望著到處是殘垣斷壁,滿目瘡痍的比勒陀利亞城,克魯格心里在滴血,因為金礦的開采,德蘭士瓦財政空前富裕,投入了巨額的資金用于都城的建設,如今卻盡數毀于戰火。

  “拍照!”他聲音冷的象高原上的寒風,“全景,近景,給我仔細拍,必須完整詳細的記錄下比勒陀利亞的損壞程度!”

  馬普托,清軍大營,司令部。

  易正行仔細的翻看著手中厚厚一疊照片,這疊照片中不僅有殘破的比勒陀利亞,也有其他被破壞的城鎮,有被燒毀的農場,被破壞的鐵路,有被遺棄在道路兩旁的尸體,有尸橫遍野的戰場.......。

  戰爭的殘酷與巨大的破壞性被這些照片如實的記錄下來,看著一張張不忍目睹的照片,他眉宇間不知不覺流露出惻隱之意,更多的則是震驚。

  “這些照片如果能早送來幾個月就好了。”李鴻章語氣平靜的道,在安西行省多年,見識了太多殘酷景象的他絲毫沒有動容。

  比勒陀利烏斯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才道:“這些照片對于談判并不會有多大作用,我們只是希望留下一個見證,一段屈辱的歷史的見證。”

  頓了頓,他接著道:“這場戰爭持續的時間并不長,規模也不算大,但對于我國造成的損失卻是無法估量,我們需要巨額的資金重建家園.......。”

  這是打算分潤戰爭賠款?易正行臉上的那一抹惻隱隨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警惕,不等他開口,李鴻章就搶先道:“我國北方正在遭遇一場極為罕見,并且已持續五年之久的大旱。但在聽聞貴國遭受歐洲五國聯合入侵,立即義無反顧的大規模出兵增援。

  總統閣下或許不知道,我國這種情況下大規模出兵跨海增援冒著極大的風險元奇是冒著資金鏈斷裂的風險,冒著我國出現嚴重的金融危機的風險。

  在我看來,這是一場沒有勝利者的戰爭,貴國損失巨大,我國也到了崩潰的邊緣,眼下急需巨額的資金穩定國內的金融經濟,至于說貴國的戰后重建,可能要緩上兩年,我國才有余力進行支持。”

  比勒陀利烏斯沒想到對方會如此干脆的拒絕,頓時沉默不語,他清楚對方說的都是實情,但他無法容忍幾年之后再進行戰后重建,德蘭士瓦等不起,他也等不起,默然半晌,他才開口道:“我準備前去上海拜訪王爺,希望殿下能夠盡快安排。”

  “總統閣下要去上海,我可以馬上安排戰艦護送。”易正行不假思索的道,如今談判已經結束,對方去上海親自跟老頭子談,不是什么壞事,反正他也正準備返回上海。

  客氣的將比勒陀利烏斯送上馬車,看著馬車離開院子大門,趙烈文才悶聲道:“大掌柜素來好說話,而且并無強烈的意愿......。”

  “先生是想乘機逼迫?”易正行緩緩搖了搖頭,“布爾人窮苦慣了,未必能如先生之愿。”

  上海,黃浦江面上,一艘懸掛著海魂旗的中型輪船緩緩的溯江而上,甲板上,須發皆白的黃殿元一臉感慨的眺望著沿岸的繁華景象,有些渾濁眼中滿是感慨其間還夾雜著些對往昔的留念。

  “會長,江面上風大。”四十出頭的副會長吳明生勸道:“馬上就靠岸了,先回船艙吧。”

  “這次來上海,我想多呆一段時間。”黃殿元輕聲道:“見過了大掌柜,你先回葛羅巴。”

  “嗯。”吳明生順從的應道,老爺子身體每況愈下,這怕是最后一次來上海了。

  輪船緩緩靠上碼頭,船上的旅客想來是在海上呆膩味了,爭先恐后的涌上碼頭,黃殿元不慌不忙的登到最后,才在幾人護衛下緩緩踏上碼頭,一直在碼頭上等候張望的嚴世寬快步迎了上來,拱手笑道:“見過黃先生。”

  “怎敢勞駕嚴掌柜的親自來接。”黃殿元笑著還了一禮。

  “黃先生這話可就折殺在下了。”嚴世寬笑道:“幾年不見,大掌柜和在下都掛念不已,若不是不方便,大掌柜就親自來接了。”

  “大掌柜最不喜歡的就是迎來送往。”黃殿元笑呵呵的道,隨即吩咐道:“還不見過嚴先生。”

  吳明生連忙拱手道:“在下吳明生見過嚴先生。”

  “吳先生不必客氣。”嚴世寬見他頗為面生,不覺有些奇怪,卻也沒在意,伸手禮讓道:“黃先生請。”

  在嚴世寬的安排下,休息了一個下午,到的五點,黃殿元才前往鎮南王府,易知足特意設宴為其接風洗塵,他也沒請別人,只讓嚴世寬作陪。

  黃殿元年輕之時酒量極大,也極為好酒尤其是烈酒,隨著年歲漸大,酒量也是驟減,因為身體的原因,醫生強烈要求他戒酒,這幾年已是極少端杯,易知足了解他的情況,自然不敢上烈酒,上的是溫好的黃酒,酒杯刻意換成了一錢杯,菜則是以閩菜為主。

  三人都是數十年的交情,沒有外人在也沒有什么拘束,況且年紀也都不小,酒杯一端,就打開了話匣子,杯來盞往,不知不覺已是二兩酒下肚。

  黃殿元一臉追憶的感慨道:“當年初次見面時的情景還歷歷在目,一晃,都老了。”

  提及往事,易知足也頗為感慨,“四十年,也不過是彈指一揮間,好在總算沒白忙活。”

  看了他一眼,黃殿元自斟了一杯酒,一口飲了,才道:“今年,該換屆了吧?”

  易知足笑了笑,道:“就這樣挺好。”

  黃殿元愕然道:“恭王還要連任?”

  “不會。”易知足緩聲道:“應該是肅相。”

  “國城兄有六十出頭了罷?”黃殿元緩聲道:“難道真不打算擔任總理大臣?”

  易知足笑道:“如今這樣難道不更好?何必去自找苦吃。”

  “我覺著現在這樣也好。”嚴世寬插話道:“想管事沒人敢不聽,想清閑就可以甩手不管,財權在手,軍權在握,還掌控在輿論,沒必要非要做什么首相。”

  沉默了下,黃殿元才道:“就讓大清萬萬年?”

  “一代人只能做一代人的事。”易知足感慨了一句,隨即自斟自飲了一杯,放下酒杯,他隨手點了一支香煙,這才緩聲道:“我國三千年封建,文化、傳統、思想都根深蒂固,這四十年來雖然不遺余力的進行憲政以及共和思想的宣傳,不遺余力的普及教育,但要想實行共和,我國卻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每代人有每代人的使命,每代人的精力有限,時間也有限,同時也會受到時代的局限,不是我不想推翻滿清,而是時機不到。

  我們這一代的使命就是播下種子,夯實基礎,至于推翻滿清,廢除君主立憲,那是下一代人的使命。”

  黃殿元有些郁悶的道:“我不在意是君主立憲還是共和,我在意的是推翻滿清,以元奇如今的實力,以國城的威望,登高一呼,改朝換代是易如反掌。”

  “既然已經虛君立憲,改朝換代還有何意義?”易知足笑道,頓了頓,他接著道:“如果能早生一百年,我會毫不猶豫的改朝換代。但現在,真心沒有必要。

  我國與英吉利不一樣,英吉利從來就沒有出現過農民起義式的改朝換代,我國雖然有著漫長的封建君主時代,但卻頻繁通過農民起義改朝換代,也就是俗話說的皇帝輪流坐。

  所以,對于我國來說,君主立憲制度不可能長期存在,即便是漢人皇帝,即便是虛君立憲,都難以長久,既然如此,我為什么要給子孫后代招禍?”

  說到這里,他放緩了語氣道:“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我若做皇帝,還可能是虛君立憲嗎?”

  聽的這話,嚴世寬笑道:“那絕對是君主!而且是獨斷專橫!”

  “其實,我不愿意出任總理大臣,也是出于這個顧慮。”易知足語氣輕松的道:“我若任總理大臣,絕對會架空議會,就象這次向五國宣戰,若是交由議會討論,不可能通過!”

  黃殿元道:“所以說,我國的國情,還是要乾綱獨斷!”

  “所謂乾綱獨斷,就是獨裁。”易知足緩聲道:“雖然獨裁不符合歷史潮流,不符合時代潮流,不過卻可以適當的變通一下,改一家一姓為政黨。”

  聽的這話,黃殿元放下心來,這等于是說最終還是要推翻君主立憲制,也就是說滿清還是要被推翻,即便他有生之年可能看不到那一天,但至少可以安心了。

  第二天上午,八點,黃殿元準時帶著吳明生進了長了書屋。

  吳明生雖說是南華會副會長,但這些年來一直奔波于歐洲和美洲,這還是頭一次得見易知足,心里難免有些緊張,他心里很清楚,對方雖然不是大清至高無上的皇帝,但其權勢卻在皇帝和首相之上,恭謹的躬身見禮之后,他便垂手侍立于黃殿元身后。

  易知足打量了他兩眼,笑道:“不必拘謹,黃會長多次在書信中提及你。”

  黃殿元補充了一句,“晉升你為副會長,也是出自大掌柜的提議。”

  聽的這話,吳明生連忙躬身道:“屬下定不辜負大掌柜提拔信任之恩。”

  南華會如今已發展成為全球最大的華人黑幫,其生意遍布世界各國,是易知足最重要的資金來源之一,黃殿元這次帶他來上海就是為退位讓賢做準備。

  “四十年前,因為我國禁煙,英吉利不惜動用武力打開我國大門。”易知足緩聲道:“如今我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必然也有可能遭到西洋各國的封禁因此,必須未雨綢繆。

  南華會不能一條道走到黑,也不能將所有的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必須分出一部分精力轉向其他正當的生意。”

  “屬下遵命。”吳明生毫不遲疑的道。

  易知足緩聲道:“南美的沖突可能會越來越大,這是機會,多關注一些。”

  “屬下明白。”

  易知足看向黃殿元,笑道:“有容兄難得來上海一趟,這次就多逗留一段時間罷,正好我這段時間也清閑,有時間多陪陪您。”

  黃殿元笑著拱手道:“在下也正有此意,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蘇州河公園。

  白日里的公園頗為熱鬧,隨處可見打牌下棋遛鳥喝茶的老人,也有不少說書練攤的,但觀眾基本都是一些上了年紀的老頭老太太,很少能見到小孩和年輕人,當然,節假日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身著一襲長袍的肅順和解修元并列而行,一路漫步一路輕聲交談著,談判已經結束,兩人都沒急著返回京師,而是留在上海等待,等待著朝廷解除盛京軍區司令醇親王奕的旨意。這事不僅是關乎東北,也關乎京師的穩定,肅順不想剛剛返回京師又跑來上海。

  蘇州河公園在上海并沒有多大的名氣,也不是什么有名的景點,但卻是上海老人的聚集中心,尤其是退休的老工人和職員多。

  肅順特意前來,主要是想實地了解一下退休以及退休金制度,對于元奇別出心裁的這個制度,朝廷官員頗有非議,原因很簡單,朝廷致仕官員尚且沒有退休金,元奇的職員和工人卻有,心里自然是不平衡。

  兩人轉了一圈,隨意的找了些老頭老太太閑談,大致了解些情況之后便在河邊一處較為僻靜的長木椅上坐了下來休息,“時間越長,需要發放的退休金數額就越大,元奇究竟是怎么想的?”

  解修元望著河面思忖了一陣,才開口道:“早在元奇創建之初,大掌柜似乎就有了退休制度和退休金的初步構想,只不過當時是以頂身股的方式體現出來的,應該是見到效果好,才在工廠里推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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