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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三章 江北捻亂

  見的李星沅兩人神情,易知足漫不經心的掏出一盒香煙,抽出一支來叼上,緩緩劃了根火柴點燃,而后將香煙往茶幾上一丟,“如果徐州不樂意這五千新兵駐扎,我可以考慮移駐太平府或者是瓜州鎮。”

  聽的這話,李星沅不由的滿頭霧水,納悶的道:“鎮海公的意思,徐州防務需要加強?”

  “觀一葉落,而知秋之將至。”易知足一副老氣橫秋,語氣絲毫不客氣的道:“李制臺是否太遲鈍了?”

  徐州有危險?李星沅對此有些難以置信,徐州不南不北,卻號稱北國鎖鑰,南國重鎮,在軍事上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南不得此,無以圖冀東,北不得此,無以窺江東,歷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

  雖說易知足在大清官場素來以眼光長遠獨到而聞名,但焉知對方是不是危言聳聽,借此機會來擴張元奇勢力?太平軍如今還遠在湖南,跟蘇北的徐州八桿子也打不著,哪來的危險?略微沉吟,他才道:“鎮海公能否詳細說說。”

  “河南駐信陽州的南汝光道——鄭敦謹會同南陽鎮總兵圖塔布督兵南陽,圍剿占踞角子山捻匪喬建德,還有南召的李大、李二聚眾作亂,這事,李制臺應該有印象罷?”易知足慢悠悠的道:“另外,今年安徽鳳陽、潁州一帶似乎也不太平吧?”

  捻匪?李星沅咂摸了下,道:“南陽、南召也是捻匪?”

  “可以統稱為捻匪。”易知足頜道:“不出意外,江蘇、安徽、河南以及山東很快將爆大規模的動亂,而且會形成一股不亞于太平軍的勢力——捻匪!這次本爵親自前來徐州,算是未雨綢繆罷......。”

  一股不亞于太平軍的捻匪?而且還是在江蘇、安徽?身為兩江總督的李星沅不由的目瞪口呆,真要如此,不論是對于兩江而言,還是對于朝廷來說,那都不啻于是晴空霹靂,半晌,他直直的看向易知足,吃力的道:“鎮海公不是說笑?”

  “這些年來,天災不斷,百姓苦不堪言,無須本爵贅言吧?”易知足沉聲道:“形象的說,如今這大江南北,已是遍地干柴,有一點火星就會很快形成燎原之勢,太平軍就是很好的例子,如果說江南的火星是太平軍,那么,江北的火星就是捻匪。”

  聽的這番話,李星沅的臉色登時一片蒼白,他雖是身居兩江總督高位,但對于民生疾苦還是頗為關注的,他很清楚,易知足說的是實情,近幾年來天災接連不斷,可以說沒有一年能讓人省心的。

  至于捻匪,他也略有些了解,捻匪又稱捻黨、捻子,起源于清初,本為淮河兩岸貧苦人民反抗封建壓迫的秘密團體,以后逐漸擴大到山東、河南、安徽、蘇北等地,成員多是農民、工匠、鹽販、漁販、游民之流。

  捻匪早期主要以抗糧、抗差、吃大戶、劫富濟貧等為主要活動,一般數十人至數百人為一股,謂之一捻、出則為捻,居則為民,各捻之間互不統屬,領皆稱為“捻頭”、“趟主”。近些年災荒不斷,捻匪也開始活躍起來。

  一旦有捻匪扯旗放炮,豎旗造反,各地捻匪怕是會紛紛響應,出現星火燎原的情況也不是沒有可能,這不是危言聳聽,也不是虛言恐嚇。

  徐州知府袁成平自忖官微位卑,在兩人面前沒有說話的份,是以一直沒敢吭聲,聽到這里,他也是悚然而驚,見李星沅沉吟不語,他忍不住道:“下官斗膽,鎮海公何以選擇在徐州募軍駐軍?”

  易知足看了他一眼,道:“鐵路,京杭鐵路是元奇籌集資金修建的,本爵不希望鐵路修建的進程受影響,也不希望鐵路的營運守影響。”頓了頓,他接著道:“本爵就不入城了,就住車站,在徐州招募新兵的事宜明日就會展開,徐州是否歡迎新兵駐扎,希望能盡快回復。”

  易知足不入城,李星沅早在意料之中,否則也不會親自趕來車站,不過,徐州駐兵著實太大,他哪敢擅自決定,當即便道:“還望鎮海公見諒,此事,在下得盡快奏報朝廷。”

  次日上午,天才蒙蒙亮,趙二狗就早早的起身,饑腸轆轆的趕往就近的粥棚,他不放心,得先看看粥棚今天是不是還跟昨天一樣施粥,雖然昨天就有消息說朝廷賑災的糧食已經運來了,會天天施粥,但他還是不放心,一家老小七八口,他不敢不謹慎。

  走近粥棚,看見已經有人里里外外的忙活,趙二狗心里暗松了口氣,尋思著能不能上前尋點活兒干,哪怕多給碗粥也是好的,不過,他很快就失望了,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他壓根就不招待見,還沒靠近就被呵斥警告,讓他滾遠一點。

  就在他滿心失落準備離開之時,一小隊背著火槍穿著奇異號褂的兵丁抵達粥棚,隨即在附近張貼告示,雖然趙二狗不認識字,他還是湊上前,腆著臉道:“軍爺,這上面寫的是啥?”

  那兵倒是和氣,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聽口音是沛縣的?”

  趙二狗登時高興起來,“軍爺也是沛縣的?”

  “這是招募移民的告示和招募新兵的告示。”那兵丁邊說邊忙活,“元奇聽說過沒有?南洋海軍聽說過沒有?”

  “元奇誰不知道?”趙二狗連連點頭道:“海軍也聽說過,咱們沛縣還有人在海軍當官,年年往家里寄錢.....。”

  海軍中確實有不少是蘇北一帶的,那兵丁笑了笑,接著道:“移民南洋是元奇組織安排的,只要被選中,從徐州到南洋,一路坐車坐船,路上飯食,元奇全部包攬,到了南洋,就更不用擔心了。募兵呢,是南洋海軍招募新兵......。”

  對于災民而言,他們眼下只有一個目標——活下去,不管是移民南洋還是當兵吃糧,無疑都能活下去,趙二狗連忙追問道:“軍爺,如何才能被元奇選中?”

  “移民南洋是有條件的。”那兵丁不慌不忙的道:“以戶為單位,就是說要一戶一戶的,單身的不要,單身的女子倒是可以,而且要身體沒病......。”

  不等他說完,趙二狗就興奮的道:“咱家一家老小八口,兩個老的,四個小的,其中兩個是半大小子,可以不?”

  “可以。”那兵丁道:“將他們帶來,先報名登記,有可能今天就能坐火車離開。”

  元奇在招募人前往南洋呂宋爪哇墾荒,海軍招募新兵,這兩條消息迅就傳揚開來,徐州城外登時就騷動起來,一眾災民流民紛紛趕往就近的粥棚,爭先恐后的報名,人人都只想盡快離開。

  黃河決堤,黃水泛濫,決口一日不堵,他們一日就回不了家,即便是朝廷財力充足之時,堵如此大的決口也需要一年半載的,如今天下不太平,朝廷又沒銀子,有可能三五年甚至七八年都無法返回家園,況且黃河泛濫,黃泛區即便是良田都會變沙地,即便水退了,家園也沒了,對他們來說,移民,是最好的選擇。

  不過,地方官府的想法卻又不同,堵筑決口需要民力,河水退去,黃泛區也不可能任由荒蕪,還的組織百姓進行治理,農業生產也的恢復,任由百姓移民,以后可就無人可用。

  城墻上,徐州知府袁成平望著排成長隊踴躍報名自愿移民的災民,不由的憂心忡忡,看了李星沅一眼,他小心翼翼的道:“制臺大人,總得給徐州府留點百姓吧。”

  “你急什么?”李星沅輕聲道:“移民南洋不是件容易事,敞開了讓元奇轉移,一年能轉移多少?再說了,如今這世道,災民流民都是亂源......。”說著,他轉過身向北望去,易知足如今可說是肆無忌憚,不知道林則徐來了,是否能讓他有所收斂。

  林則徐來的很快,五日后就趕到了徐州,下車伊始,就召集徐州一眾官員了解災情,易知足卻是放下手頭的所有事情,陪著載通母子前往云龍山散心游玩,分別多年,他想好好的彌補一下她母子倆。

  僅僅只過了一天,林則徐就尋到云龍山來,在北麓的乾隆行宮堵住了易知足一行,聞報林則徐來了,易知足雖覺掃興,還是連忙迎了出來,還離著十幾步,他就連連拱手笑道:“林中堂怎的也來了云龍山?”

  林則徐撫須笑道:“云龍山景色優美,古跡甚多,老夫慕名已久,且擔心國城流連忘返,索性趕了過來。”

  “何至于流連忘返。”易知足笑道:“在下是估摸著中堂了解災情需要一段時日。”說著,他伸手禮讓道:“中堂請——。”

  林則徐也不謙讓,舉步前行,感慨道:“一別數年,國城已晉封三等公,元奇亦是蒸蒸日上......。”

  易知足清楚林則徐的來意,聽的這話,連忙道:“元奇這些年蒸蒸日上倒是不假,不過,這幾年鐵路修建、南洋移民,西北擴軍,江南賑災,銀子花的跟流水一般.....。”

  “就知道國城會跟老夫哭窮。”林則徐笑道:“怎么著,怕老夫獅子大開口?”

  易知足連忙叫屈道:“在下說的可是實情,中堂也不是不知。”

  林則徐自然清楚他說的實情,但要說元奇拿不出銀子,他卻是不相信,微微沉吟,便道:“朝廷是什么情況,國城應該也清楚吧?豐北黃河決口,總不能就那么放著,不堵筑了罷?”

  “中堂說的是。”易知足頜道:“決口是要堵,但元奇也有元奇的難處,不瞞中堂,如今銀子著實是難以周轉,中堂既為欽差,負責賑災和治河,元奇怎么著也不能讓中堂做無米之炊,不過,只能66續續的提供,先給中堂劃撥一百萬元,如何?”

  “行。”林則徐頜道,他相信易知足,既然表了態,就不至于讓他下不了臺,行了幾步,他才接著道:“如今已是秋季,堵筑決口,不宜拖延,國城既如此表態,老夫就開始招募人手進行決口堵筑,至于賑災事宜,還是由元奇負責,糧食不夠,可以截留一批漕糧......。”

  兩人說著話進了房間,載通不假丫鬟之手,親自出來為兩人奉茶,她心里很清楚,此番得以出京,多虧了林則徐。

  載通畢竟是宗室身份,見她親自奉茶,林則徐不敢失禮,連忙起身道謝,載通也不多言,福了一福,便緩步退下,落座后,林則徐接著道:“如此多災民,元奇不會打算全部都移民南洋吧?”

  易知足看了他一眼,道:“即便他們抗的過天災,也抗不過戰亂,移民南洋或是西北,對百姓而言,是件好事。”

  林則徐沉聲道:“真有可能爆大規模的捻亂?”

  聽的這話,易知足反問道:“朝廷不允在徐州駐扎五千新兵?”

  “不允。”林則徐肅然道:“李子湘的密折已經還了,就兩個字,不允。”

  “意料中事。”易知足不以為意的道:“駐扎徐州,是因為徐州的地理位置好,而且也適合訓練騎兵,既是不允,只能分駐太平府和瓜州了。”

  “訓練騎兵?”林則徐一楞,這小子膽子也太大了吧,竟然當著他的面毫不諱言的說要訓練騎兵。

  “江北的捻匪,日后必然是以騎兵為主。”易知足緩聲道:“不訓練騎兵,日后如何能保護鐵路沿線。”

  林則徐盯著他看了足有移時,才沉聲道:“京杭鐵路直達京師,國城該不會是打算一直保護到京師吧?”

  易知足笑了笑,道:“要不,以徐州或者是濟南為界?一南一北,劃界保護?”

  這個提議倒是不錯,林則徐一時間也有些琢磨不透對方的想法,略微沉吟,他才道:“這里也沒有外人,國城也不必藏著掖著,開誠布公的談談,如何?”

  開誠布公?略微沉吟,易知足才道:“我只是不想天下大亂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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