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知足主提出讓各國在上海建立租界,是為了借助各國的資金迅速的建設上海,當然不會在地皮上做文章,那樣的話,絕對是得不償失,但是,縣城北郊的土地都是元奇收購的,他也不可能做虧本生意。品書網 當即便含笑道:“租地價格自然是按照是市價,不過得交付押金,每年的租金隨市場價格浮動,至于年限......。”沉吟了下,他才道:“可以無限延長,誰先租誰就在同等的條件下有優先權,屆時,咱們可以簽署一份租賃合約。”
加尼和則濟勒都還是頭一次聽聞租界,見義律如此感興趣,則濟勒連忙問道:“租界是什么情況?”
“跟廣州的商館差不多。”易知足緩聲道:“但各國對于租界擁有高度的自治權,簡單說,各國租界的內部自治管理——諸如租界的市政建設、稅務、警務、工務、交通、衛生、公用事業、教育等等職能,都由各國自行決定,我國概不插手。
不過,各國對租界不得駐扎軍隊,不的向租界派駐官員管理,租界的管理,只能是租界內部成立象市政廳一樣的機構。”
加尼和則濟勒聽的眼睛都是一亮,這可不是廣州的商館區能夠相提并論的,很明顯,租界與商館根本就不是一個概念,遲疑了下,加尼才道:“不會是只能局限在租界活動吧?”
“當然不會,《江寧條約》規定的很清楚,不會限制外商在通商口岸的活動自由。”易知足耐心十足的道:“只所以提議建立租界,是因為東西方的宗教文化語言習俗等等存在極大的差別,中外混居的話,容易引發不必要的糾紛,當然,擁有租界,各國在上海的銀行、商號和國民的生命安全和財產安全也能得到足夠的保證。”
義律緩聲問道:“租界的地盤有沒有限制?”
“當然,必須有。”易知足笑道:“貴國財力雄厚,我擔心貴國將外圍空地全部劃為租界,暫是定以三千畝為限,如果前來上海定居的人太多,有擴張的需要,可以再申請。”
三千畝!這地盤已經不小,畢竟上海也不過是方圓九里的小縣城,義律稍一沉吟,便道:“這份地圖能復制一份嗎?”
易知足笑吟吟的道:“這份地圖,我會讓人復制,給三位每人一份。”
接下來兩天,義律興致勃勃的沿著黃浦江實地勘察,選擇租界位置,對于上海這個通商口岸的潛力,他是極為清楚的,一旦鐵路修建起來,這里絕對會成為遠東最大最繁華的港口,連廣州也沒法媲美,因此對于租界的選擇,他不能不謹慎。
加尼和則濟勒兩人也同樣是不甘落后,四處勘察,兩人都是出席了《江寧條約》的簽約儀式,自然知道上海要修建鐵路,知道上海的發展潛力,也知道易知足有意招攬歐洲各國商人前來上海商貿。
易知足沒有理會義律三人,只是安排了護衛和翻譯陪同,他在擬定了江海關的革新方案之后又開始忙于對上海的整體規劃,他雖然從來沒有接觸過規劃,但他有著超越這時代一百多年的眼光以及對現代城市的切身體會,盡管不可能做到完善,但絕對不會走很大的彎路。
這天下午,他正在書房忙碌,李旺進來稟報道:“少爺,義律來了。”
“讓他今來。”易知足頭也不抬的道,待聽的腳步聲,他才擱下筆迎上前,微笑著道:“有眉目了?”
“初步定了下來,不過,還的商議下,才能最終確定。”義律毫不客氣的道:“地方就在北郊蘇州河以南那塊地,將近三千畝,作為貴國最大的商貿國,那塊地方我希望易先生能優先考慮我們。”
“沒問題。”易知足爽快的道,英吉利的拳頭最大,工業化程度最高,也最為富裕,他豈能不優先考慮英吉利。頓了頓,他才道:“貴國在上海建立租界,有件事情貴國需要考慮下.....。”
“易先生請說。”
易知足不緊不慢的道:“戰爭的后遺癥,貴國因為鴉.片貿易挑起這場戰爭,曾經攻打洗劫過上海、寶山、嘉定、昆山,而且我國正大力禁煙,上海附近的士紳商賈百姓對于貴國都極端仇視,我希望貴國能夠考慮扭轉這個印象,否則不利于貴國在上海建立租界和修建鐵路。”
英吉利在海外殖民地不少,義律自然也明白這diǎn,微微沉吟,他才道:“易先生是不是有什么好的建議?”
“賑濟災民。”易知足道:“閣下也看到了,有數萬災民聚集在上海和寶山,而且這些災民中的大多數以后都會留在上海,另外,給上海修建一個自來水廠,用水泥修幾條街道或是碼頭,如此一來,必然會博得當地士紳商賈百姓的好感。”
義律皺著眉頭道:“這可的花費不少銀元。”
“貴軍艦隊不是收取了不少贖城金,僅是揚州就是五十萬銀元。”易知足看著他道:“這只是我的一個建議,閣下回國后不妨建議一下,我很希望貴國能夠從長遠考慮。”
義律感覺似乎又掉進了一個陷阱,而且還是一個很大的陷阱,默想了片刻,他才diǎn頭道:“我會認真的考慮易先生的這個建議。”
義律剛剛離開,包世臣就腳步匆匆的趕了過來,遞上一份邸報道:“東翁,皇上委任耆英為南洋通商大臣,剛接到快報,耆英已經從江寧啟程,不日就能抵達上海。”
“南洋通商大臣?”易知足說著接過邸報。
南洋通商大臣全稱——辦理江浙閩粵四口通商事務大臣,除了管理通商口岸交涉、通商、海防等事務外,還兼督辦海防、訓練南洋海陸軍和舉辦工礦交通實業等的欽差大臣。
看完這道任命,易知足眉頭一皺,“朝廷要籌建海軍和新式陸軍?朝廷哪來的銀子?”
包世臣哂笑道:“哪還用說,自然是打元奇的主意,否則耆欽差也不會著急趕來上海。”
易知足有些納悶的道:“這個耆英是什么情況?怎的邸報才到,他人已經到江寧了?”
“東翁可能沒留意.....。”包世臣道:“前幾個月,邸報就已經刊載了的,調盛京將軍耆英為江寧將軍,他應該是剛到江寧沒幾日。”
易知足微微diǎn了diǎn頭,沉吟了片刻,才道:“耆英,是宗室吧?載銓一系的?”
“耆英全名——愛新覺羅·耆英,正藍旗,多羅勇壯貝勒穆爾哈齊六世孫,其父是嘉慶朝東閣大學士祿康。”包世臣緩聲道:“他是宗室不錯,但卻是穆黨一系,與琦善一樣,屬于穆黨一系核心。”
又是穆章阿一系的大員?易知足忍不住暗自腹誹,這載銓、潘世恩也真是窩囊,戶部銀庫案那么好的機會都沒能將穆章阿踩下去,居然還讓穆黨的大員來擔任南洋大臣!兩廣總督是琦善,南洋大臣是耆英,都是穆章阿一黨的,閩浙總督是鄧廷楨,兩江總督是林則徐,看來,他是不可避免的要卷入黨爭之中。
diǎn了支雪茄,易知足才問道:“耆英那么著急來上海,難不成打算將他的欽差行轅設在上海?”
“有這個原因。”包世臣道:“不過,應該還帶有封賞嘉獎東翁和元奇眾將士的諭旨。”
看來,道光對于如何封賞他和元奇團練也很是頭痛的,封賞參加江寧會戰的文武大員的諭旨早就下了,唯獨他和元奇團練的姍姍來遲,好在他也習慣了。
不過,他還是有些感興趣,道光會如何封賞他?江寧會戰,他當屬首功,元奇團練連戰連捷,戰果輝煌,戰績傲人,但他最后擅自率領元奇團練撤離江寧,而且也沒參與最后的和談和簽約儀式,道光心里必然是有幾分惱怒的。
見他不吭聲,包世臣輕聲道:“東翁得有準備,朝廷可能會將元奇團練納入經制之師。”
易知足拿起邸報,眼落到督辦海防、訓練南洋海陸軍那一行字上面,朝廷既然設南洋通商大臣,并明確提出訓練南洋海陸軍,怕還真是有可能將元奇團練納入正式編制,他該怎么應對?
默然半晌,他才輕嘆道:“元奇團練若是納入朝廷經制之師,就等若是廢了......。”
聽的這話,包世臣頗有些不解,道:“朝廷一年軍費開支一千多萬,再不濟,劃撥一二百萬養元奇團練還是沒問題的。”
“不是銀子的事......。”易知足看了他一眼,不愿意多說。
三艘水師戰船,一艘官船乘著漲潮之機緩緩的駛進黃浦江,居中的官船船頭,五十出頭,蓄著長須的耆英臉色陰沉的望著上海縣城方向,雖說南洋通商大臣遠比江寧將軍位高權重,但他心里很清楚,這個南洋大臣不好當,他雖說做過理藩院侍郎,做過禮部尚書,但從來沒跟洋人打過交道。
商口岸的交涉、通商、海防三事,他可說的全無經驗,籌建南洋海軍,更是大清未有之事,而且朝廷還不劃撥一兩銀子,完全得指靠元奇,確切的說是指靠易知足,可那家伙并不是一個是好揉捏的主,如果讓他選擇,他寧愿做那清閑的江寧將軍。
“耆大人,快到上海縣城了罷?”一個年近六十,有些清瘦,身著一件墨青色長衫的老者緩步踱了過來,隨意的問道。
“還早,后半晌才能到。”耆英說著轉過身,道:“卓大人也出來透透氣?”
卓秉恬笑了笑,道:“耆大人身為南洋大臣,還有著舉辦工礦交通實業之職,著英夷修建寶山至上海這條鐵路,耆大人是何看法?”
舉辦工礦交通實業確實是南洋大臣之職責,道光在諭旨中寫的明明確確,不過,耆英根本就沒當回事,朝廷現在可以說的窮的揭不開鍋了,還舉辦工礦交通實業,也不知道道光是怎么想的?反正他是壓根沒想過。
聽的這話,他微微搖頭道:“琢磨不透,不知道易知足那小子是怎么想的,換做是我,我會讓英夷修建上海至蘇州的鐵路,寶山壓根沒有通鐵路的必要。”
卓秉恬望向江岸,半晌才道:“易知足出身行商之家,而且眼光獨到,讓英夷免費修建這條鐵路,必然有深意。”
對于易知足,耆英并不了解,他在道光十八年授盛京將軍,這幾年一直在盛京,這次一路南下,倒是聽聞過不少有關易知足的事情,但都是道聽途說,不過,他卻知道卓秉恬在京師與易知足有過往來,當即便笑道:“看來卓大人對易知足頗有了解。”
“我琢磨著,這條鐵路應該是元奇要修建的。”卓秉恬緩聲道:“易知足的算盤素來打的精,他豈會不知道鐵路連通蘇州的好處?”
“元奇為什么要修建上海至寶山的鐵路?”耆英不解的道:“這根本沒什么意義。”
卓秉恬也琢磨不透,當即轉移了話題,“耆大人在上海要逗留幾日?”
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耆英才道:“卓大人就沒想過我會長駐上海?”
卓秉恬笑道:“上海不過區區一縣城,哪容的下耆大人的欽差行轅。”
這明顯是話里有話,耆英立時反應過來,試探著道:“卓大人可是在江寧聽到什么風聲?”
卓秉恬緩緩搖了搖頭,道:“易知足年紀輕輕就能掌控元奇,而且在江寧敢于擅自撤軍,耆大人若是長駐上海,打算言聽計從?”
聽的這話,耆英撫了撫頜下長須,他雖是南洋大臣,但朝廷不劃撥銀子,幾乎事事都要指靠易知足,而那小家伙明顯是有主見且十分強橫大膽的角兒,真要長駐上海,不想被架空的話,兩人就必然要鬧僵,這事還真的好好斟酌一下。
見他不吭聲,卓秉恬不緊不慢的道:“朝廷要籌建海軍,上海、吳淞都不適合做軍港......。”
耆英看了他一眼,上海不適宜,哪里適宜?廣州還是廈門?他這么引導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