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8年,道光十八年,戊戌年,夏五月。品書網 夏季天亮的早,還不到六點,東方天空就已經透出魚肚白,天色稍明,一陣嘹亮的號聲打破了黎明的寂靜,在元奇義學的上空回蕩,這是起床號!十六歲的范小驢一個激靈,連忙翻身爬起,迅速的穿上短褲短卦,然后風一般的沖出寢室,跑向大操坪。
他入義學的時間不長,才四天,卻清楚的知道,早間集合動作慢了是要被罰的,在大操坪集合點名之后,是例行的跑步,繞著元奇義學外的一條寬闊的土路一氣不停的跑上兩圈,這可是要命的,足足要跑小半個時辰。
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完兩圈后回到義學,范小驢抓緊時間洗漱,之后回到寢室又手腳麻利的整理好自己的內務,然后就規規矩矩的坐著等候著開早餐,他是江西人,今年開春家里遭災,他被賣給了一個過路的茶商,輾轉被送來這里。
通過這幾日的了解,他知道這里是廣州大名鼎鼎的元奇銀行開辦的一所義學,但他感覺這里不象是義學,他雖然沒進過義學,卻知道義學是什么樣子的,他們鎮上就有義學,這個元奇義學卻很奇怪,與他們鎮上的義學完全不一樣。
在這里,他們一天到晚,只有半天時間認字讀書,另外半天不是訓練就是干活,除了跑步之外,還要學習訓練游水,爬竹竿,另外還有一些新鮮花樣的訓練,什么引體向上,仰臥起坐之類的訓練,另外就是干活,修路栽樹、挑土扛木料等。
這里讀書也與他們鎮上的義學不一樣,這里上課,學習拼音,學說官話,學認字寫字,學算數,背讀三字經,乘法口訣表等等,而且他還發現這義學有不少洋人,聽說還是先生,洋人先生教義學,他可是頭一遭聽說。
不過,這里的伙食好的出奇,一天三餐,早餐是兩個大白面饅頭,兩個雞蛋,一碗豆漿,還有稠稠的白米粥,中午晚上都是白米飯,不摻和一丁點雜糧的白米飯,八個人四個菜,總有一道葷菜。
他長這么大,自打記事起,吃肉的次數,一個巴掌都不到,這里卻是天天能夠吃到肉,他們鎮上的大戶人家也沒有這么闊綽的。
說實在的,他很喜歡這里,卻不清楚買他的茶商為什么將他送來這里,也不知道能在這里呆多長時間,他問過幾個跟他差不多大小的——同學,大家情況都差不多,幾乎都是被買來之后送過來的,而且來的地方很雜,福建、江西、湖南、廣西、廣東都有,還有來自云貴的,不過,大伙兒都是稀里糊涂的,沒人說的清楚。
他正自出神,班長王立秋風風火火的走進來,見只有他一人在寢室,連忙道:“別傻坐著,趕緊的整理內務,今天校長要親自來檢查內務。”
“哦。”范小驢連忙起身,一邊收拾一邊好奇的問道:“校長........是誰?”
王立秋隨口道:“校長就是山長,院長,咱們元奇義學的校長自然是元奇易大掌柜。”
易大掌柜!范小驢登時興奮起來,來到元奇義學,他聽的眾人談論最多的就是元奇的大掌柜——易知足,他好奇的道:“易大掌柜要來咱們寢室?聽說他才十八歲?”
“誰給你說的才十八歲,今年已經二十歲了。”王立秋邊說邊利索的將一床被子疊的方方正正好似一塊豆腐,邊疊邊道:“看仔細些,所有的被子都要疊的象這樣子。”
王立秋看起來比他們要大上一兩歲,平常里不茍言笑,而且也難得見他一面,眾人都有些怕他,見他今兒似乎挺好說話,范小驢忍不住問道:“咱們能在這里呆多久?”
“不知道。”王立秋悶聲悶氣的道,他確實不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在這里呆多長時間,與眾少年不同的是,他不是被買來的,他本身就是元奇銀行的學徒,元奇義學初具規模之后,他就被送來元奇義學,跟著洋人學習夷語,象他這樣的學徒,元奇義學足有百余人,年紀都在十三四歲到十七八間。
見他似乎不愿意觸及這話題,范小驢識趣的閉上嘴,認真學習如何疊被子,他著實想不明白,為什么非要將被子疊的這樣方方正正,不過,不得不說,寢室里什么東西都擺放的整整齊齊,井井有條,看起來確實很舒服。
上午十點左右,一條小船緩緩的靠近元奇義學外的碼頭,易知足身著一襲藍灰色長衫,背負著雙手立在船頭,眺望著綠樹掩映中的元奇義學,心里充滿了喜悅。
元奇義學雖然才初具雛形,但在他不計成本的投入下,必然會是日新月異,迅速發展起來,三四年之后,就能為他源源不斷的輸送人才,屆時,他就可以組建屬于自己的私人武裝,即便是在亂世之中,他也足以自保。
他從錢莊學徒中挑選了一百二十多人,打著學習夷語和進修的幌子將他們安插進義學,不只是為元奇培養人才,也是為了培養私軍的軍官骨干,唯有如此,他才能保證對私軍的絕對控制權,他可不想為他人做嫁衣。
“少爺”李旺伸出頭來提醒道:“后面來了條快船,似乎是在追咱們。”
“哦?”易知足向后望了一眼,一眼就認出是伍家的快船,當即吩咐道:“停下來等等。”
后面的快船來的很快,不一時便追了上來,伍長青從船艙中走出來,笑道:“知足兄讓在下追的好苦......。”
易知足道:“有急事?”
“阿爺請知足兄過府一敘。”伍長青道:“羅伯特從美國來信,說是美國去年發生了經濟大恐慌。”
經濟大恐慌?易知足楞了一下,難道美國發生經濟危機了?美國這才建國多少年,就發生經濟危機了?真要發生經濟危機,對他,對元奇,對大清來說,可就是一個絕好的機會!想到這里,他哪里還有心思去義學,連忙吩咐道:“掉頭,去伍家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