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程才過半,海上溫差已經開始變化。
能明顯感覺到,白天里,溫度上升。
船艙里很悶熱。
沈慕年看著柜子上那瓶梨花,輕聲道:“馬上就要立夏了......”
梨花還開著。
床上的小姑娘還在昏昏欲睡。
她這些天睡得時間很多,但依舊無法掩飾她的疲憊和虛弱。
不過短短幾天,小姑娘已經瘦脫了相。
李叔開的那些藥,也已經所剩無幾。
距離南區越來越近。
可顧遙卻越來越虛弱,沈慕年不由地心頭微澀。
明明這么悶熱的天,少女的身上卻一絲汗意都沒有,有好幾個晚上,他小心地觸碰小姑娘的手,都冰涼至極。
他心頭沉沉,總是在深夜,偷偷將小姑娘摟在懷里。
甚至有好幾次,沈慕年都忍不住,鬼使神差地探向顧遙的鼻息......
直到感受到少女微弱的呼吸,他才能短暫地安心睡去。
覺察到男人的視線,顧遙翻了個身,微微睜開眼,去看黃昏逆光里男人沉默的身影。
沈慕年的眉眼透著幾分倦意,他輕輕靠在窗邊,望向她的目光,帶著一種憂郁的沉靜。
見她醒了,他迅速掩去了臉上的憂沉,放緩了聲音道:
“餓了嗎?”
顧遙輕輕搖頭,臉上毫無血色。
她看著那瓶梨花。
也許沈慕年這些天,擔心她的身體,所以并沒有察覺......
那瓶梨花,花瓣邊緣已經開始微微泛黃了。
“后天立夏。”她開口,嗓音沙啞。
沈慕年點頭,看著小姑娘純凈的眸光,突然頓了頓。
是了,立夏.....沈慕年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站起了身。
“你繼續睡會兒,我出去一趟。”
他匆匆打開門出去了。
顧遙微微皺眉,都這么晚了出去干嘛?
顧遙沒想到的是,連著幾天兩個晚上,沈慕年都是半夜才會回來。
向來干凈清爽的氣息,染上了濃郁的酒氣。
顧遙暗暗用精神力探查,才知道他這些天,竟以那副女子裝扮,在船上同那些大老粗們喝酒。
船上的人員復雜,并非人人都是因為沒錢才坐這艘走私船。
多半是為了躲避查崗,自然也藏了些偽裝的富人。
沈慕年總是能一眼發現這些人,然后不著痕跡地拿到自己想要的信息,還有錢財。
但他需要的并不只是這些,而是船上最珍貴的東西。
藥物。
海上航行時間長遠,有限的藥物幾乎是保命一樣的存在,很少會有人拿藥物來換錢。
遠離了戲臺的沈慕年,藏起心中的疏離,長袖善舞,游走在這群人之間。
想要得償所愿,并不算艱難。
他拿換來的藥,熬好了給顧遙喝。
絕口不提藥的來歷,還有他為此舍棄的自尊和驕傲。
顧遙暗暗心疼,她沒想到沈慕年會做到這一步。
光是想想,這樣一個人,俯低做首,去取悅男人。
顧遙都覺得有些難過。
她的小反派她疼都來不及,怎么舍得他受這么屈辱,還是為了她.....
不,爸爸不許!
立夏的前天晚上。
沈慕年一推門,便看到顧遙坐在床上,眼睛紅紅地看著他。
喝了不少酒的男人,眼神有些迷離和恍惚。
誰料他一抬頭,便看到少女,眼神里帶著怒意,像是熊熊燃燒的火苗。
“以后,不許去。”
她一字一頓,沙啞的嗓音透著幾分難過。
沈慕年微愣,他竟沒想到顧遙心思這般敏感通透,一時倒有些不知如何面對。
他選擇了沉默。
顧遙抬手就把桌上的藥砸了。
少女發怒的模樣,幾乎與往日的小姑娘全然不同。
可沈慕年竟然沒覺得有什么不對。
他只是垂眸,撿起地上的瓷片,連同小碴子一起,生怕不小心劃傷了顧遙的腳。
顧遙見他這樣,又氣又心酸。
“你若,再去....我寧愿死,也不喝這藥。”
她冷冷地開口,帶了幾分決絕。
沈慕年終于有了反應,他伸手按住她的肩膀,無比鄭重的道:
“好,我不去了......你乖乖喝藥好不好?”
男人眼底,有暗藏的悲傷和惶然。
他不過是想強留住,一個隨時可能會離開的小姑娘罷了......
顧遙甚至都不忍心,再沖他發火。
“好。”她答應得很干脆。
沈慕年便微微笑起來,說了一聲:“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