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城郊三進老宅。”
沈慕年沖著司機說了一聲,輕撫著顧遙的背,眸光里帶了幾分焦急。
車子很快駛離帥府。
懷里的人慢慢停下了咳嗽,肩膀小幅度的顫抖著。
“十一......”
沈慕年的聲音微微有些急,抬頭對司機道:“再快些師傅!”
懷里的人,卻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沈慕年低頭,便見小姑娘眉眼彎彎,滿是笑意的樣子。
他有些愣神,小姑娘已經把手伸到了他的鼻子前,掌心一片紅,卻是油彩的味道。
并不是血。
“你......”
沈慕年怔忪,小姑娘純凈的眼眸里,透著天真和機靈,像是在等待他的夸獎。
他嘆了一口氣,方才心頭沉沉,此刻才輕松了些許。
“下次,不可以這樣了。”
沈慕年說完,才突然意識到,這話他今天在小樓里已經說過一回了。
果不其然,少女坐起來,鄭重地看著他,比劃了幾下,然后搖了搖頭。
沈慕年看懂了。
‘他們欺負你,我不許。’
小姑娘抿著嘴,模樣依舊嬌怯,氣鼓鼓的樣子可愛有余,威懾力不足。
“呵....”
沈慕年突然就笑了起來。
嗓音低低地,像是羽毛在人的心尖兒上撓過。
和往日那種疏離的笑意不同。
此刻的沈慕年,綺麗的眉眼,就像是春雪化開。
寒光褪去,眼眸里都是真切的暖意。
“傻徒弟......”
沈慕年拿帕子替她擦拭手上的油彩,目光落到她右手上的傷,又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有些無奈又縱容。
顧遙聽了,便揚起唇角,也跟著笑。
梨渦淺淺,明媚天真,又無比動人。
沈慕年看著看著,眼底的光便有些黯了下去。
這個小姑娘,比他想得要堅韌勇敢得多,只要旁人對她有一分好......她便恨不得全無保留。
還真是有些讓他不知怎么辦才好......
車子很快,到了醉風戲班的宅子。
有些熟面孔的少年們,看到顧遙便露出幾分意外的眼神,又低頭竊竊私語。
沈慕年看了他們一眼,這些少年便互相拉扯著,迅速散開了去。
他帶著顧遙去找李叔。
還是那套流程。
李叔把完了脈,沈慕年便把顧遙送回了他的房間,自己去跟李叔詢問情況。
顧遙從頭到尾都不多問。
“還是......沒有任何起色嗎?”
關了門,沈慕年開口問李叔,心里有些說不出的沉重。
“她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奇跡了......我老了,也不想再摻和你們年輕人的事了,你要是真想做什么,也別......傷害人小姑娘。”
“活著已經這么難了。”李叔喝了口茶,嘆了口氣。
沈慕年沒說話。
李叔放下茶杯,眼神有些不贊同:
“你真的想好了,這么突然的行動,準備不充分,一步行差踏錯,便是萬劫不復。”
“你這么慎重縝密的人,怎么這次就沉不住氣了?”
沈慕年垂眸:“時間不等人,北區軍火庫的消息已經獲悉,陸小姐今日被顧世藩強迫......若我們再不行動,他的下一個目標,不是我,就是我屋里的小姑娘。”
男人的語調低緩,透著幾分涼意。
“我忍了許久,也差不多到頭了。”
和在外頭禮貌疏離得樣子不同,此刻的他透著冷戾。
“可你別忘了,你現在屋里的那個小姑娘,她也姓顧,她在顧家出生,她爹就是顧世藩。”
沈慕年沒有反駁。
他拿著藥,回了屋里。
和上次一樣,小姑娘趴在柜子邊,看那瓶梨花。
聽到他的腳步聲,少女回頭,眉眼彎彎,倒真是人比花嬌。
除了,小姑娘的臉,有些過分的蒼白。
“餓不餓?吃點東西墊墊肚子,然后再喝藥?”
沈慕年開口,目光落在柜子上的梨花,心里微微一動。
這么久了,梨花依舊開得好好的。
對于這一枝梨花,沈慕年也暗暗稱奇,還特地拿去給李叔看,有沒有什么不同尋常的地方。
李叔一再表示,這就是普通的梨花,外頭大街兩旁的跟這個一樣。
可偏偏這枝常開不敗。
沈慕年想了想,這枝梨花也許真的是普通的品種......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它是眼前這個小姑娘親手折下,送給他的。
所以,他從不心軟。
但遇上這個小姑娘,卻總是沒來由的憐惜,也不是毫無根由的。
不是花不一樣。
而是......她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