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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本事’

  ‘就是這里了!’李天照看上這段坡地。

  山石層層凸出,堆疊成崎嶇狹窄的坡地,兩旁都不能通過。

  李天照一躍跳上棵樹,在樹枝上,透過樹葉空隙,看著追擊的敵人過來,爬上那段崎嶇的山石路。

  一群十幾個爬到上面了,最后還有十數人剛到石坡下面。

  ‘人還不少。’李天照原本想再等等,看是否還有敵人過來,可是,最先爬上坡的人里,有幾個在打量周圍,警惕性挺高。

  其中一個人,看見了枝葉空隙中,李天照的一只眼睛。

  李天照被他發現了,于是,他沖那人笑了笑,緊接著,在那人扯開嗓子叫喊的警示聲中,他一躍跳下樹,落到坡地下方,截斷了敵人的退路。

  李天照憋屈已久的怒氣點燃爆發,揮動長劍,身形剎時如旋風那般,卷上坡地。

  繞身斬動的長劍亮起白光,石坡上的敵人驚慌奔逃,卻只能往上跑,而前面還有人,限制了后方奔走的速度。

  李天照猶如撞進人群的暴風,劍光過處,敵人接連倒下,距離稍微遠點的,他也懶得特意靠近過去,直接斬在那人劍上,戰印力量帶來的優勢之下,那人被沖擊力震的如斷線風箏那般,拋飛出了石坡,摔跌在兩旁陡峭的山地上,又滾落了下去,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李天照的一身素布青衣,早成了暗色,這時又很快成了血色。

  血紅的旋風,白光的劍影,這樣的兩色旋風飛旋移動上石坡,撞入敵群。

  觸者,非倒既飛,中間的那些人眼看往前跑來不及,反擊又不是對手,索性咬牙跳出坡地,拼著翻滾摔下去,也勝過被劍刃的旋風劈成兩截。

  一溜坡地上的敵人,一會功夫就被旋動的李天照斬殺、擊飛的干凈。

  坡地上頭的敵人迅速散逃,有的跑向更高的、側方的山林;有的挑了處看起來沒那么兇險的下坡林地跳下去,運氣好的背貼山地滑下去,被石頭頂傷,劃傷;運氣不好的翻滾著落下去,摔撞成了各種模樣。

  一些老練冷靜點的戰士逃散開的同時,還掉頭射箭,可是,大多根本射不中始終處于移動狀態的目標,少數射中了,或者被旋動的劍撞開,或者被戰印的白光擋住,根本不能阻止李天照的沖殺。

  剛才追擊時他們還配合的好,此刻狹窄坡地限制,又遭到襲擊,絕大多數人都驚慌失措,少數鎮定的戰士也就陷入了力量不足的窘迫境地,明知道逃散等于放走了敵人,也只能因為無力破局,無可奈何的選擇奔走自救。

  片片層疊山石的坡地上,滿是鮮血,下面本來就被覆滿,上面的血順地勢流下來,讓下方的沒來得及干涸,就堆積的更厚。

  李天照斬倒最后一個跑的慢的敵人,一把抓住支飛射過來的箭,甩手又丟了出去。

  那支箭沿著飛來的軌跡,射中了驚忙避退的敵人腿上,那人再不敢躲藏射擊,忍著疼痛急忙往更高、更遠的山林里逃。

  李天照收拾了戰印,武器,包起了一大捆,雖然一點功績他都不舍得浪費,可到底帶不走全部,就只拿了敵人在編戰士的武器和戰印。

  收拾捆好一堆,背起走時,腹部傷口扯的更疼,他皺著眉頭,往上走了一段路,就繞山而行。

  追擊他的敵人死傷慘重,還活著的即便傷勢不重,也逃散了,一時間又不能用響聲彼此呼喊,等到再聚集起來的時候,已經失去了李天照的蹤跡。

  他們也怕勉強再追,又會被伏擊一回,也就只好清點了傷亡,收拾了同伴的遺物,折返了回去。

  李天照擺脫追兵的糾纏,尋覓到溪水邊,清洗干凈,吃飽喝足,烤干了衣物,美美的睡了一覺。

  醒來的時候,傷口已經沒再流血了,他背著一捆戰利品,走走停停的回去,累了就歇息,就沒再扯裂傷口。

  回來用的時間,比去的時候更慢,李天照用了十六天。

  這天清早,他剛睜眼,就看見尚未完全熄滅的火堆旁,樵夫拎著幾只山雞立那。

  “數百里奔襲殺敵邊關守將,僅此一條,你李天照足可稱作一號人物了。”樵夫說著把剝好的山雞逐一叉上。

  李天照喜滋滋的給火堆添柴,兩眼放光的盯著那幾只美味說:“名聲愿換山雞,我只要功績就好。”

  “來,還有酒。”樵夫取出來一壇,看著李天照腹部,笑問:“這酒烈,你好像受了傷,敢喝嗎?”

  李天照抱了酒過去,往傷口上澆了點,皺了皺眉頭,旋即笑說:“在敵人那不敢,回來了還有什么不敢?無非一醉!”

  他不怕醉,樵夫更沒道理怕。

  兩個人喝酒,吃山雞,漸漸話也說的更多。

  孤獨環境里唯一能說話的朋友,加上醉意,足以讓李天照敞開心扉。

  他說了此番經歷,說了南豆鎮的百戰將,還說了他從不曾想過的,莫名的‘心軟’,以及至今想起來還覺得‘悲哀’的感受。

  樵夫聽著,微笑著,相較于李天照的情緒流露,他很從容,平靜。“你這叫同病相憐外加惺惺相惜。許多老戰士會說,不要去了解你的敵人,了解越多,就越理解對方,自己也就越痛苦。但作為一個戰士,我認為應該盡可能早的克服這關。”

  “我很慚愧,沒想到自己這么軟弱!父親不止一次告訴我,戰士必須堅強!我卻辜負了他的期待…”李天照喝著酒,語氣里滿是自責。

  “只是一個需要經歷的過程。”樵夫看李天照不容易釋然,就說:“倒在你劍下的可敬對手越多,你就越應該堅定不移的繼續前進。因為,只有你踏進了武王殿,才可以讓這些可敬的人死而復生。如果你進不了武王殿,也許就沒有別人能救他們。”

  “…敵人也可以嗎?”李天照微微一怔,他真沒這么想過,頓時有醍醐灌頂之感。

  “入了武王殿,你可以復活任何一個記得的人,他們死而復生往往也會愿意和你并肩作戰。”樵夫的肯定,無疑是極大的鼓勵。

  李天照的哀愁一掃而空,當即精神振作,目光爍爍的道:“那就太好了!是啊,倒在我劍下的可敬敵人越多,我就越有堅定前沖,繼續戰斗的理由!難怪、難怪他死的時候,說‘我記得他的’,原來是這意思,我只要沒忘記,將來進了武王殿就可以復活他!他在大地武王那邊郁郁不得志,肯定愿意棄暗投明,為玄天武王效力!”

  李天照很高興,樵夫也就陪他喝的更多。

  于是,他喝多了,喝醉了,睡著了。

  但他奔襲數百里殺敵歸來,為何不可以醉?

  天亮的時候,他發現就睡在樹林里。

  火堆熄滅有一會了,沒有絲毫熱氣。

  ‘樵夫走了?’李天照坐起來,尋思著這酒的確很烈,也就一小壇,兩個人喝,竟然就醉的忘了如何睡著的。

  李天照摸過來水袋,倒著洗臉。

  突然,他一個激靈,猛的站直起來,四面張望打量。

  沒了!

  沒有了!

  李天照剎時間覺得手腳冰涼,他帶回來的一捆戰利品,不見了!

  他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天蒼山時,修身殿出身的那個隊長,裝死襲擊的情景。

  那次,是為了功績。

  可是,樵夫是隱居高人啊!

  怎么可能?

  李天照伸手進衣服里,南豆鎮百戰將的鎮長印也不見了…

  這不應該…

  ‘難道樵夫根本不是退隱高人?’李天照瞬間產生這樣的懷疑,如此的話,那從開始給他‘建議’,就是陰謀?

  不對,這不應該…

  “樵夫!樵夫——”李天照在山林里奔走呼喊。

  剛開始他還懷帶著希望,覺得東西可能是在附近,樵夫離開的時候或許怕有人來,幫他放的隱蔽點。

  但是,他沒找到。

  是啊,百山鎮怎么會有旁人來?

  ‘我是不能自欺欺人了!’李天照悲憤難當,那般讓他覺得特別的樵夫,竟然拿酒灌醉了他后,把他的功勞一掠而空!

  “啊——”李天照仰天怒吼,宣泄滿腔怒火。

  ‘百戰將的戰印,百戰將的功績!我怎么能如此大意?樵夫跟我說到底又是什么交情?見過多少次面?說過多少句話?憑什么就能以為他會放著這般大的功績不動心!天真、天真透頂!’李天照心里激憤又難過,來這里的原因還沒弄清楚,卻分明是被人設計。

  獨身去敵營拼回來的功勞,本是指望著離開這里的,結果卻被人這么簡單就騙走!

  激憤之后,李天照是自我反省。

  最后,他提劍離開了喝酒的樹林。

  “樵夫!我李天照的東西沒那么好奪!既是我用命拼來的功績,你要拿,就得拼命!就算你跑的飛快,我也要你有命報功,沒命接受封賞!”李天照冷靜下來了,但是,卻更不會放過奪走他功績的人了。

  樵夫要報功,必定會去城長那!

  李天照經過百山鎮鎮長居處時,匆忙過去,可沒走多遠,突然又鬼使神差的駐足,回頭。

  他看著屋子,沒覺得有什么異常。

  但不知道為何,他就是覺得應該進去看看。

  于是,他轉身回去了。

  推開的門里,坐著樵夫,還有李天照的那一捆戰利品。

  南豆鎮百戰將的劍,還有鎮長印都在桌上擺著。

  樵夫在喝茶,看著門口呆著的李天照,笑著問他:“下次還敢帶著功績跟人喝酒嗎?”

  驚嚇來的太突然,驚喜也是。

  李天照的心情,短短一陣子功夫,就經歷了從山頂到深谷,又沖上山頂的劇烈起伏。

  “不敢跟別人喝了,但還敢跟你喝,卻也絕不敢喝醉!”

  樵夫笑著出屋,拍了拍李天照的肩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走出屋子沒幾步,李天照突然回頭,懷疑的問說:“你不會是聽見我的話,臨時改變主意的吧?”

  樵夫怔了怔,扭頭看了他一眼,大笑道:“吃一塹長不止一智,非常好!生存就要有這種懷疑精神,主動權在自己手中最好,與其指望他人給你想要的,不如自己給自己!”

  樵夫走了。

  李天照覺得受益良多。

  他很感謝樵夫以這種方式,給他提點,這比傳授厲害的本事,更重要。

  ‘不!這就是一種厲害的本事!’李天照抖擻精神,帶著戰利品,直接啟程去報功。

  避免夜長夢多的最好辦法就是,盡可能快的把功勞報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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