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天,圍甲第9輪正式打響。在隊友上場前,李襄屏正抓緊時間對新主將進行最后的“訓話”:
“小羊我跟你說,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告訴你一個秘密,常哥那是什么人?人家都已經拿過那么多國內頭銜了,那么他現在呀,其實早就把重心放在國際賽場上面了,所以據我觀察,在下圍甲比賽的時候,常哥經常顯得不夠興奮,那小羊你想想,只要他不夠興奮,提不起勁,那你的機會是不是來了?”
聽到李襄屏這樣說,今年還不滿14周歲的新主將頻頻點頭,李襄屏見狀趁熱打鐵,他老氣橫秋拍拍對方肩膀:
“所以你放心上,沒事,總之對于今天這盤棋,你就立足于一個“攪”字,對,就是拿出你在網上攪我的那股勁,攪他個天昏地暗,攪他個頭昏眼花,實話告訴你,你有時候連我都能攪暈呢,那還會怕常哥這種老實人呀?”
李襄屏這兩碗雞湯一灌,周小羊同學果然平復不少,至少從表面看上去,他完全不像之前那樣緊張,等到點之后,他斗志昂揚走上賽場。
在圍甲賽場中,快棋比賽通常是要晚幾個小時開賽的,因此等其他隊友上場之后,吳教練笑瞇瞇的湊到李襄屏跟前:
“襄屏,不錯嘛,現在真是越來越有主心骨的樣子。”
李襄屏一笑:“呵呵,吳老師您就別取笑我了,我不過就是端出一碗雞湯而已,要說雞湯這種東西吧,重點不是看你怎么灌,而是看人愿不愿意喝,假如人家不愿喝的話,那你怎么灌都沒用,吳老師你說是吧?”
“呵呵不對。”
“嗯?”
吳教練看著李襄屏笑道:“其實雞湯還有一個重點,就是要看由什么人來灌,就拿你剛才這碗來說,假如是由我來說這話,那基本起不到任何作用,然而換成你就不同,由你李襄屏來說這話,那小羊多半就喝得下去。”
李襄屏聽了哈哈大笑,不得不說,老吳這話好像也有一定道理。
聊完雞湯的話題之后,那么在接下來,李襄屏自然就需要考慮自己的比賽了。
其實在比賽之前15分鐘,當李襄屏剛看到申城隊排出的出場名單,他當時就樂了柳市鎮七段,他今天的對手是國家隊副隊長柳市鎮七段。
李襄屏是真沒想到,自己這剛一變陣遇到的第一個對手,居然就是中國職業圍棋界“貶古派”的扛把子。
“呵呵定庵兄......”
“襄屏小友......”
聽到自己外掛幾乎和自己同時開口,李襄屏大笑道:
“哈哈定庵兄,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說今日此局讓你上是吧?”
“呵呵,你怎知道?”
“我當然知道,”李襄屏笑瞇瞇的說道:“我記得我跟你講過,此番對手曾說過你和西屏前輩他們,都可能還沒有業6水平呢,那么以你這小心眼,想自己上場簡直太正常了。”
“嘿嘿。”
對于自己外掛這點小小的愿望,那李襄屏當然不會掃他的興,他很爽快答應下來。
其實說句實話,對于圍棋界所謂的古今之爭,李襄屏本人倒是沒有多少執念,他至少不會像老蔡和李大土豪他們那樣,就這種話題在網上跟人家吵來吵去。
在李襄屏看來,這其實就是那種很單純的理念之爭啊,并且應該是那種完全人畜無害的理念之爭。
假如因為這個,就上升到什么你貶古你就是豬,你崇古你就是傻帽,如果到了這種人身攻擊的程度,那無論哪方都是不對。
尤其在后來狗狗出世以后,李襄屏就對這個問題看的更淡了反正在狗狗面前,那無論你是古棋也好今棋也好,在狗狗面前肯定都是弱雞,既然兩個都是弱雞嘛,那再去爭執孰強孰弱已經意義不大。
當然嘍,盡管李襄屏沒這方面的執念,但這并不妨礙他吃瓜,尤其是這種只有他一個人能吃的瓜,那他就覺得更加應該珍惜,他今天倒是真想看看,老施到底會用什么樣一種方式來下這盤棋。
下午一點鐘,比賽正式開始,李襄屏先和柳市鎮七段微笑握手,甚至愉快交談兩句 其實真要說起來的話,這位國家隊副隊長除了貶古貶的過分了一點,他本人還是挺不錯的,小帥哥一枚,并且和大多數下圍棋的一樣,基本不存在什么壞心腸。然后等裁判一聲令下,李襄屏就抱著輕松的心態準備吃瓜。
李襄屏的輕松心態當然很好理解,畢竟相較于大小李古大力等人,那柳七段的整體實力當然是要略遜一籌的,這樣出于對自己外掛的信任,他不認為對手能對老施造成多大的威脅。
因此在最開始的時候,李襄屏認為主要看點那應該還是在老施身上,他想看看自己外掛到底能小心眼到什么程度。
這樣的快棋很快,不一會功夫,棋盤上就已經落下30多手棋,而今天的這個開局,卻大大出乎李襄屏的預料 本來按照李襄屏這種心理稍微有點陰暗之人的想法吧,他認為老施今天不是應該“含恨出手”,想著要好好教訓一下對方嗎?
甚至在李襄屏之前的設想,他都幫老施想好兩種下法了:第一種是挑選一些目前還沒來得及對外公布的,同時又顯得比較陰險酷烈的狗招,用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直接對對手來個降維打擊,反正今天這是快棋嘛,李襄屏認為采取這種下法成功概率極大,很容易就教對手做人。
第二種呢,李襄屏認為老施可能回到他的老本行,采用最經典的中古流下法來下這盤棋。
嗯,反正在這之前,老施又不是沒有這樣干過,總之采取這種下法的話,李襄屏認為同樣可能讓柳七段直接懷疑人生。
只可惜在這前面30多手棋當中,李襄屏并沒有看到這兩種下法的影子,他不僅沒有看到經典中古流,更沒看到什么酷烈的狗招。
不僅如此,李襄屏反倒覺得今天這開局,老施明顯有點失水準啊,他今天就像是完全沒有任何追求一般,不僅所有下法都平淡無奇,甚至連最基本的構思都看不到,幾乎全程跟在人家后面亦步亦涉。
“咦?老施這家伙今天到底想干嘛......”
李襄屏沒有把自己的疑問說出來,他決定再觀察一段時間再說 而他這樣做是兩個原因,第一:目前畢竟才30幾手棋呀,距離分出勝負還早得很呢,即便老施下得莫名其妙,但客觀判斷形勢的話,好像執白的老施也沒落后多少。
第二個也是更重要的原因:李襄屏是了解自己外掛的,深知施大棋圣的水平,很明顯,從前面這段的表現來看,這明顯不是老施水平了,李襄屏甚至認為,即便他在夢游,那也不可能低到這種程度。
正是基于這種考慮,所以李襄屏決定再等等,他還真想看看老施的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于是李襄屏繼續充當人型落子器。
不過等他充當到全局54手的時候,李襄屏愈發驚疑不定,甚至開始坐立不安。
因為到現在這個時候,李襄屏依然沒搞明白自己外掛到底想干嘛,下出來的棋依然像在夢游一般。更重要的是,李襄屏感覺自己這邊的棋已經落后了,并且不是一般的落后,李襄屏判斷還落后得有點多。
“.......嘖嘖四角穿心啊!居然被人家下出四角穿心的局面,老施今天這是在干嘛?這也太過托大了吧?這才60手棋不到呢,就把四個角空都讓出去了,他就不怕實空不足嗎?還是有什么其他手段我沒看到......”
“.......嗯,好像真沒什么手段,至少我沒看到什么手段,假如真沒什么手段的話,那根據這形勢如果把我換到對面,我也應該有七成左右把握把老施斬于馬下吧,那老施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也許是前不久,李襄屏扎扎實實贏過自己外掛的緣故吧,所以他現在看老施下棋,那真是滿滿的代入感,他總喜歡代入到老施的對面,想象自己和老施交手的話,自己大概有幾成勝算。
只可惜今天這個體驗卻是有點糟糕,畢竟黑棋已經形成四角穿心之勢啊,而對于圍棋中的“四角穿心”
稍微資深一點的棋迷都知道,這句話的意思表達是不完整的,如果在后面加幾個字,比如說變成“四角穿心基本贏”,這樣的表達可能才更清晰一點。
比如說今天這盤棋,目前全局54手,下一手輪到人柳市鎮七段下。
而在這個時候,李襄屏早就幫對手想好一手,他認為如果黑棋搶到那一手的話,那黑棋斷然優勢無疑。
優勢大到什么程度?大到如果換成李襄屏上去執黑,那他有七成把握拿下老施,至于柳市鎮七段........
嗯,那李襄屏就謙虛一點,他認為即便是柳副隊長自己下,那也至少有六成左右獲勝希望。
“........哎呀老施這家伙,難道他今天......是想操練一下雙劍合璧嗎.......”
不能怪李襄屏這樣想,因為在這個時候,他除了能想到這個原因之外,他還真想不出其他任何理由。
總算還好,因為這是快棋,所以李襄屏也不用想多久。
柳市鎮七段.很快落子了,他落下了全局的第55手。
看到這手棋,李襄屏當時就有點哭笑不得,并且就在那一瞬間,他好像就有點明白自己外掛的意思了 柳市鎮七段.剛才落下的這手,和李襄屏自己的設想并不一樣。
他這手棋看似正常,似乎是棋盤上僅剩的兩個好點之一。
然而李襄屏卻是知道了,精研了這么久狗招的李襄屏已經知道:柳七段這手棋并非什么好棋。
不僅不是什么好棋,甚至說是一步大惡手都不為過。
因為他這手棋,那就已經不適合“四角穿心基本贏”這句話了,而是要換成另外一句。
換成在中古棋時代,由施大棋圣親口說出來的:“兩處有情方可斷,三方無應莫存孤”這句棋諺。
而柳七段剛才這手,貌似就違背了“三方無應莫存孤”這條著名棋理。
因此在看到這手棋之后,李襄屏無聲的笑了:
“我靠老施這家伙,他現在已經這么會玩了嗎?竟然還能玩得如此高級?他竟然想用他的“三方無應莫存孤”,教訓一下人家的“四角穿心基本贏”.......嗯,好像也不是完全異想天開呀,畢竟像四角穿心神馬的,這可是純正的日本圍棋理論,那么根據他對柳市鎮七段的了解,他認為對手會下出實戰的黑55,這好像也是有跡可循......嘖嘖太會玩了,現在的老施真是太會玩了........”
想通了這點之后,那么李襄屏已經知道:今天的這盤比賽,可能已經進入垃圾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