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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一章 遇劫就輸,逢劫就讓

  下午1點鐘,本來并沒找到什么頭緒的李襄屏,他在見到王元八段后卻像是受到了某種啟發,回到對局室以后,他很快落下了全局第39手。

  嗯,這手棋非常普通,非常平淡,不僅其他人沒看出這手棋有啥特別之處,其實就連李襄屏自己,他也不知道如何評價自己這手棋。

他不知道這手棋是好是壞,甚至都判斷不清這手棋的價值  這種情況其實并不奇怪,要知道目前的棋盤上,那可是存在一個劫爭啊,而圍棋中的劫爭就是這樣,那是最容易模糊棋手對每手棋價值的判斷。

  就拿羅曦河同學今天挑起的這個劫爭來說,這個劫的價值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總價值大概在30目左右。

嗯,30目聽起來不小,然而誰都知道,圍棋中的劫爭,那一手棋肯定是消不干凈的,最最起碼需要兩手棋,那么兩手棋30目,平均每手也就15目左右了  而一手棋15目,圍棋中一些普通大官子差不多也有這樣的價值了,更何況全局現在才40手棋不到,理論上應該大棋還多得很。

  以上還是最簡單的情況,嚴格來說,如果花兩手棋就能把一個劫徹底消除干凈,這樣的劫爭已經算是非常簡單的了,然而事實上,圍棋中稍微復雜一點的劫爭,那肯定是兩手棋沒法徹底消除干凈的。

  小豬同學今天挑起的這個劫爭就有點復雜,這個雖然不是那種傳說中的“賴皮劫”吧,但無論黑白任何一方,兩手棋肯定無法消除干凈。

  既然兩手棋消不了劫,因此“兩手棋30目”這樣的判斷,其實是不準確的,至少是不夠精確的,你用這樣的判斷來指導你落子,那很容易出現偏差。

  這是其一,其二:就算你這個“兩手棋30目”已經八九不離十,已經距離真相很近,然而具體到每手棋呢?真的可能每手棋都是15目嗎?

  有沒有可能一手棋20目,而另一手棋只有10目呢?

  甚至更極端一點,其中一手價值25目,而另外一手只有5目?

  毫無疑問,在一盤圍棋比賽中,真正出現每手棋價值正好15目的情況肯定是極少數啊,這才是真正的“巧合”,在絕大多數時候,棋盤上基本很難找到價值完全相同的兩個點。

  解釋了這么多,其實就說明一個問題:在圍棋中,打劫真的是很難的,這玩意很容易模糊肚餓每手棋價值的判斷。

  打個不恰當的比方:當一位棋手在進行價值判斷的時候,假如棋盤上沒有劫爭,那有些判斷簡單得像是小學生的算術題,而一旦出現劫爭呢,那肯定就不是小學的算術題了,甚至都不是中學的代數題,直接就進入大學的高等數學甚至更復雜的離散數學之類。

  嗯,李襄屏現在只是一位高二學生而已,高等數學他略知皮毛,離散數學他一臉懵逼,既然這樣,他搞不清楚自己第39手是好是壞,這種情況實屬正常。

  然而事情就有那么奇怪,等李襄屏落子這手他自己判斷不清好好,并且其他人看過也沒有任何感覺的著手后,整個局勢卻不知不覺向他這一方傾斜。

  至于是怎么傾斜的,李襄屏其實也說不清,既然這樣,那還是來聽聽觀戰室眾人的議論吧,在眾人的議論中,也許能比較清晰看到整個傾斜的過程。

  下午1點20,全局第46手,張大記者在那大呼小叫:

  “哈哈哈練上了練上了,大家看,這兩家伙終于練上這個劫了,那行,那今天就看看到底誰才是真正的劫王......”

從這個時候開始起,隨著羅曦河落下全局第46手,這是一步引爆劫爭的棋,兩人正式開始展開劫爭了。雙方打劫打得很熱鬧,持續的時間很長,并且打打停停  重點就是這個“打打停停”,畢竟之前說了,這個劫爭的總價值才30目左右啊,平均每手棋才15目左右,那么在一盤棋的前半盤,很容易就出現價值比這更大的棋的。

  在這期間如果有一方突然去搶一步這樣的棋,那除非對局者出現判斷偏差,不然的話這個劫肯定要停下來。

  李襄屏和羅曦河都是具備相當水平的職業棋手了,并且兩人今天的狀態貌似都不錯,既然這樣,那這個劫當然只能是“打打停停”。

  不過再難打的劫也總有打完的時候,等時間來到下午3點多一點,全局接近80手,合格劫貌似終于快到打完了。

  依然是張大記者:

  “1,2,3......白棋還有3個匹配的劫材,比黑棋多兩個,嘖嘖小豬今天貌似下得相當不錯啊,終于可以打贏這個從序盤就構思的劫爭了,打贏了這個劫,那白棋的形勢還是不錯的吧?”

  現在和張大記者在一起的,除了老賈,除了謝記者,除了老聶和王元八段,還有下午來到棋院的馬曉飛,聽了張大記者的話后,其他人倒沒啥表示,只有馬曉飛開口笑道:

  “哦?你認為小豬現在形勢不錯?”

  “難道不是?”

  “呵呵,表面上看去是這樣,打贏這個劫,意味著之前的作戰計劃完全成功,可我總感覺什么地方不對呢......”

  “感覺不對就對了,”這回接茬的換成老聶,他笑著對馬曉飛說道:

  “馬小你沒注意嗎,這劫打到現在,雙方的負擔完全不一樣了,白棋變得負擔極重,這個劫他非贏不可,反倒是襄屏的黑棋游刃有余,還存在轉換的可能,嗯,今天這棋......我感覺曦河已經落入襄屏的圈套了。”

  聽了老聶的話以后,張大記者沒有開口,不過他表示理解不能,想想也是,這個劫既然能打贏嘛,那還用擔心什么負擔重不重的問題嗎?這在張大記者看來當然是不需要。

  只不過在這個時候,張大記者也沒繼續追問下去,而他沒有追問下去的原因,是最新的棋譜又出來了,并且棋盤上出現第2個劫爭。

這個劫爭卻是李襄屏制造出來的,全局第89手,眼見自己的劫材已經不夠,所以他在另外一個地方下了一手棋  這手棋沒有其他作用,只是在這個局部再次制造一個劫爭而已,那么面對這種“制造劫爭當劫材”的下法,羅曦河顯然是不能應了,他只有先消除第一個劫,然后在這個地方再次和李襄屏展開劫爭。

  等看到這第2個劫爭后,張大記者最初是沒有什么感覺,不過聶馬兩位高手就不同,馬曉飛首先長嘆一聲:

  “唉,作繭自縛啊,小豬今天純屬是作繭自縛。”

  老聶也笑:“嘿嘿,我想曦河現在肯定感覺很累吧......”

羅曦河同學到底累不累呢?在這個時候當然感覺不到,不過等到下午3點半中,等到最新棋譜再次傳來,就連張大記者也能在這張棋譜中看出他的“累”了  因為這第2個劫爭,貌似同意是“黑輕白重”,黑棋輸了還有轉換的可能,但白棋輸了的話那羅曦河同學就立馬起立。

  那么打這樣的劫,無疑是非常累的,為了不輸掉這個劫爭,白棋最近的招法絕對可以用“忍辱負重”來形容。

什么損官子也顧不了那么多了,什么“味道不好”那更是沒法去講究了,在連下N個損劫之后總算還好,在這個時候,就連張大記者都替小豬同學松了一口氣  這第2個劫爭,貌似還是羅曦河的白棋能打贏。

  “這下李襄屏該去什么地方找劫材呢......”

  就在張大記者還在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最新棋譜傳來,張大記者很快就看到答案,李襄屏在第一個劫爭的地方找了個劫材;

  “啊?!又把這個劫打回去?這個....這是劫材嗎.....”

  張大記者還存在這種疑惑的時候,聶馬二人卻開始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襄屏這孩子這是蔫壞呀,他今天是存心想累死小豬吧.....”

  張大記者不好意思吧自己疑問問出了了,反正他已經看到,羅曦河已經消了第2個劫,兩人又開始重新打第一個劫。

  這個劫爭一直持續到這盤棋結束。

  雖然在后面的進程中,羅曦河同學又再次制造了一個劫爭,他學李襄屏的樣,下出了一個“制造劫爭當劫材”的手段。

  不僅如此,羅曦河同學其實還打贏了所有的劫,從第1個劫到第2個劫,從李襄屏制造的劫到他自己制造的劫,小豬同學統統都打贏了。

然而盡管如此,這盤棋最后他卻是輸了,并且不是那種小敗,算“大敗”,以至于等到下午5點零幾分,面對黑棋盤面10目左右的形勢,小豬同學都沒好意思繼續下去,他搖搖頭在棋盤上放上兩枚棋子,然后說上一句  “還是絕藝老大厲害呀。”

  這盤棋就這樣終局。

  復盤時候,李襄屏笑著對王元八段說道:

  “呵呵王老師,你現在知道我謝你什么了吧?”

  “什么呀?”

  “遇劫就輸,逢劫就讓呀,”

  李襄屏比劃道:“在最近的圍棋天地雜志上,您不是開了一個講座嗎......”

  “是呀,不過我那個講座,可就是面對初學者的呀.....”

  “雖然是面對初學者,但您關于打劫的指導思想,那還是對所有人都有用的,不瞞您說,我中午時就是想起您這句話,這才僥幸拿下小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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