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道,中古棋由于規則和理念問題,和現代下法是有很大不同的,這其中尤其是座子和“還棋頭”規則的存在,這讓中古棋棋手普遍好戰,因此“好戰型”,“力量型”,這些似乎就成了中古棋的標簽。
然而一個有意思的問題來了,要說圍棋是如此博大精深,無論是說到圍棋中的“力量”,還是圍棋中的“作戰”,其實都可以細分為很多種類型。
而在所有的作戰類型中,有些戰法是中古棋中根本就沒有的,比如現代圍棋中大家耳熟能詳的“大模樣作戰法”,這在中古棋中根本就沒有。
不可否認,這應該算是中古棋的缺陷之一了,現代圍棋中的“大模樣作戰法”,這其實是基于棋子連片產生的一種作戰思想,而中古棋由于座子和“還棋頭”的存在,這就根本沒有產生這在作戰思想的土壤,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這讓中古棋和現代圍棋相比,客觀說要顯得單調一點。
然而有一失必有一得,中古棋在這方面的缺失,卻又造成另一方面的強悍無比,中古棋沒有棋子連片的思維,然而他們對于棋子的切斷,尤其是對于那種棋盤上小塊割據,黑白雙方彼此牽制的作戰方法,那卻研究到了極高的水準。
而這個,其實就是中古棋戰法的最大特征,是中古棋的精髓,同時也是中古棋比現代圍棋強的地方。
就在今天,當李襄屏看見施大棋圣連續搶占“九,三”,他很快就明白自己外掛的意思了:老施這是運用出自己的看家本領啊,他分明就是想用這種最傳統,同時也是最經典的中古棋戰法來下這盤決勝局。
因此李襄屏很快集中精神,全身心投入到棋局中,他甚至比兩位對局者的精神還要高度集中,因為他需要同時揣摩兩邊的下法。
棋局一步一步繼續,自從開局那個復古型“雙飛燕”定式之后,雙方的落子速度逐漸慢了下來,10點30時候雙方已經下了30多手棋,然而等到11點半鐘,棋盤上總共才多出10幾枚棋子,總手數還50手棋不到。
而就在這個時候,隔壁的觀戰室,同樣在高度關注棋局進程的張大記者已經有點坐立不安了。
是的,現在張大記者的確是有點坐立不安,因為到了他這種業6水平,那么在一盤比賽接近50手棋的時候,肯定都會產生自己判斷的。
這種判斷準確與否暫且不提,然而像“某一方似乎稍好”,“某一方可能已經落后”,“這棋兩分,形勢應該還早”,“這棋真亂啊,棋盤上某處某處可能就是這盤棋的勝負關鍵”,那么像這一類的感覺,到了張大記者這種水平那是肯定有。
張大記者現在就已經有判斷了,按照他的判斷,這棋黑棋已經落后,并且這個落后還不是“稍差”,在張大記者看來,今天黑棋這棋貌似還落后得比較多呀。
從雙方實空對比來看,下到目前為止,黑棋全局根本就沒有任何一塊像樣一點的實空,全都是些零零散散的小空。反觀白棋,雖然白棋的空也不算多吧,然而根據張大記者的計算,白棋的目數至少不比黑棋少。
要知道黑棋可是要貼6目半,假如雙方的目數差不多,那么對于執黑一方來說,這個差距當然算是很大的了。而這個,其實也是張大記者認為黑棋已經落后不少的主因。
當然嘍,正確的形勢判斷不能只看實空對比,還有另外一個很重要的指標那就是棋的厚薄。尤其現在才50手不到,那么在這個時候,這個指標其實比目數還更重要,只有越下到后面,那么目數對比的權重才越來越大。
業6高手張小勇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因此進行完目數對比之后,他當然也會去觀察一下黑白雙方棋的厚薄。
實事求是的說,判斷棋的厚薄可比點目難多了,別說業余棋手,哪怕很多職業棋手都判斷不清楚,甚至職業棋手和職業棋手之間的差距,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體現在這種地方。
張大記者當然也知道,自己肯定是無法做出非常精確判斷的,然而作為業余高手,張大記者也知道一直比較簡易的,或者說比較粗線條的厚薄判斷方法。
這種粗線條的方法就是:比雙方沒活透棋的塊數。
這種粗線條方法的原理很簡單,所謂棋的“厚薄”,其實是和死活有關的,正如老趙趙治勛說的那樣:所謂棋的厚薄,不是說你棋下在外面就算厚,也不是說你像塊厚壁那就是厚,評判厚薄的唯一標準那應該是棋的死活,只有那種完全活透的棋才是最厚的。
張大記者對此深以為然,所以他今天也是用這個標準來判斷雙方的厚薄。
在張大記者看來,這棋下到目前為止,黑棋那是真說不說有多厚啊。雖然下到現在,黑棋并沒有出現那種非常明顯的孤棋或弱棋,然而要怎么形容黑棋今天的下法呢?看上去倒是非常積極主動,左一個打入右一個分投,這樣做的后果,倒是讓白棋沒有圍大空的可能了,不過也讓自己的塊數增多,并且沒有任何一小塊稱得上是完全活透的。
那么像這樣的棋,當然就談不上是什么“厚”。
再來看白棋的話,由于黑棋那種撒豆成兵的下法,現在的白棋當然也稱不上厚,然而張大記者數了數,雙方沒活透的塊數是一樣多,既然這樣,張大記者就得出一個雙方厚薄都差不多的結論。
目數落后人家那么多,現在厚薄又僅僅是均勢,那么張大記者的坐立不安當然就很好理解。
于是在這個時候,張大記者決定找點事做了,這不旁邊還坐著聶馬兩位大高手嗎,他決定問問專家的意見。
而正當張大記者準備開口詢問的時候,他又想起另外一件奇怪的事情了,要說在一盤比賽的序盤階段,那老聶通常都是很活躍的,比如說前2局比賽當中,那么在上午時候,整個觀戰室就數老聶話多。
然而今天的情況卻貌似有點反常,面對李襄屏的某些下法,老聶除了偶爾來一句:“哦?就這樣來呀”之外,那基本就一言不發,既不評價李襄屏招法的好壞,也不議論雙方的形勢如何。
很顯然,這明顯是非典型的老聶了,不過張大記者這時候也顧不得想那么多,他決定直接詢問一下老聶的意見;
“聶老,您覺得現在的形勢怎么樣啊?”
“嗯?形勢?現在談什么形勢,這不還沒開始嗎。”
張大記者莫名其妙,心說這是什么回答,什么叫“還沒開始”。在莫名其妙之余,張大記者又開始在心里吐槽,心說我也就在這個時候問你了,你也就是在50手之前靠譜,等過了50手的話,那我要問也問旁邊的馬小。
“什什么還沒開始?我怎么覺得”
“我說還沒開始,是指還沒到進行形勢判斷的時候,”老聶頓了頓,他像是聽出了張大記者話里的意思,于是他笑著問道:
“小張覺得什么?你是覺得黑棋的形勢已經落后了是吧”
還沒等老聶說完,張大記者就連連點頭:“對對對。”等說完這話后,張大記者就眼巴巴盯著老聶,仿佛非要讓老聶說出自己的判斷不可。
老聶又像是看懂張大記者的意思了,他笑著說道:
“你別這樣看著我,小張我這樣跟你說吧,假如今天執黑的不是李襄屏,那我的判斷應該會和你一樣,甚至認為黑棋這是下的什么玩意,不過既然是李襄屏嘛,那我現在就沒法判斷了,只能認為現在還沒到進行形勢判斷的時候。”
張大記者睜大眼睛,心說這還是老聶嗎,老聶這張大嘴還有看人下菜的時候?這完全就不是他的風格嘛。
而對于自己的說辭,可能老聶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于是他決定找個幫手,他用手一指馬曉飛,然后對張大記者說道:
“小張看上去好像是不信是吧?那行,如果不信那你就問馬小,問問他現在到了判斷形勢的時候沒有。”
張大記者當然不好意思開口詢問,他只是吧目光投向馬小,用眼神在詢問,而馬曉飛同樣沒有開口作答,只是含笑對老聶微微點頭,像是同意老聶的說法。
張大記者已經無力吐槽了,他感覺兩人今天都有點不正常,于是他決定換一種問法:
“那馬小,像現在這樣的局面,假如換成你上的話,你愿意執黑還是執白?”
馬曉飛這次倒是回答得挺快:
“假如黑棋不是李襄屏,那這棋我肯定愿意執白,但既然是李襄屏嘛跟你說實話,其實我兩邊都不愿意下。”
這個回答其實和老聶是差不多的意思了,正當張大記者準備追問下去的時候,這時有最新棋譜傳到觀戰室,老聶和馬小忙著研究最新的實戰進程,打斷了張大記者的追問。
而就在兩位大佬在看棋譜的時候,張大記者又發現新的情況了。因為他突然發現,老聶在看過新棋譜之后好像一副很激動的樣子:
“哈哈哈馬小你看來了來了,黑棋還真就這樣來了,我記得在兩年以前,你就在這上面吃過癟吧?”
而馬曉飛一副緬懷的神色:“是啊,這都兩年多了嗯,有改進,好像李襄屏這招還有新的改進”
對于兩人的對話,張大記者開始還有點莫名其妙,不過等他仔細回憶一下之后聽了激動啊。
兩年前那是什么時候?那可是李襄屏出道之前,不更準確的說,是李襄屏通過當年“三星杯”預選在參加本賽之前。
而其他人不知道張大記者可是知道的,在備戰“三星杯”期間,李襄屏可是接受了聶馬兩人一個多月的特訓,只不過對于那次特訓,3位當事人后來都不愿意具體多談而已。
張大記者覺得自己今天有事做了,他決定好好挖掘一下當年的內幕。快眼看書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