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可靠消息,扶疏一行已經到了東亭郡,但并未入住官驛,也沒有通知太守府。原因只有一個,不要打草驚蛇!要給白家來一個措手不及!
扶家的提親白家可以拒絕嗎?
不可以。
扶疏雖然年紀不大,但已經官至禮部侍郎,從五品,比張婉凝的父親張季儒的官階還高半級。
何況白家算起來也只是一介商人,有錢沒地位,扶家提親,世人看來那是高看了你不知道多少眼!如果你白家不識抬舉,扶疏斷可以借此發難。
而且,白夢庭知道,扶疏發難,與周伯仁發難,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上。周伯仁發難尚且需要認真應對了,何況扶疏。
至于扶家為何要不恥下“提”。別人不知道,白夢庭卻是知道的。一切皆因白家鹽場。扶疏在打白家鹽場的主意。
說來話長,但也可長話短說!
當朝皇帝鄭卓爾當年奪嫡之時得到了鹽政一系的大力支持。原因在于鄭卓爾暗中承諾,若奪嫡成功,登基之后,將推行鹽業公私兼營新政,并承諾當時的鹽政官員如果棄官從商,世代鹽業經營不受影響。
鄭卓爾登基之后,如期兌現諾言。當年的鹽政官員也紛紛以年老體弱等原因辭去功名,轉而干起了鹽業經營。白夢庭的父親白千仞就是其中之一。
世代延續,大周鹽業公私兼營一晃也有二十余年的歷史。
隨著鄭卓爾慢慢變老,很多事情開始力不從心,當年奪嫡的自信也消失殆盡,胡思亂想瞎擔心也就越來越多。鹽業私營,影響朝廷賦稅。沒有錢,養不了兵、打不起仗,政權穩定大受影響。
收回鹽業私營承諾,改朝廷專營肯定是好,但君子一言九鼎,這不就忘了初心,貽人口實了嗎?堂堂一國之君,怎能出爾反爾,朝三暮四呢?不收回私營鹽業,稅賦是問題,更重要的是江山穩定是問題。
于是鄭卓爾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扶疏之父扶祁,當年是和白夢庭之父白千仞,一同棄官從商的。白千仞的鹽場在江安郡,扶祁的鹽場在東亭郡。
也許是嗅到了鄭卓爾煩惱中的機遇,扶疏竟然不顧私營鹽業聯盟的阻擾,主動上交鹽場給朝廷,找吏部換取了東亭郡太守一職。
這事一開始本來是通不了天的,奈何揣摩圣意的人太多了,想進步的人也太多了。時任吏部尚書姜文錦就拿這事兒做了文章。他秘密覲見鄭卓爾,建議朝廷樹立扶疏為正面典型,引導當年棄官從商的家族,把鹽場都交回朝廷。
我鄭卓爾不能食言而肥,但你們這些后生卻可以主動交還。鄭卓爾深以為然,于是扶疏一路平步青云,不到五十,就已經官至禮部侍郎,從五品。
有了扶疏這個典型在先,鄭卓爾的鹽業回收計劃進行的還算順利,圣意已然明確,當年棄官從商之人的后人們又開始逆祖而行,紛紛拿產業換功名。
但這事兒在大周為數不多的十幾個鹽業經營者面前碰了釘子。為什么?
錢和命的事情!
鹽業經營那是絕對來錢的事兒啊。
當官兒也可以來錢,但前提是你要會當,還得上面有人。會當你得有點產業,或者搜刮點民脂民膏;上面有人,你得打點,得疏通。這都是要花錢的。
錢從何來?就朝廷那幾個俸祿是絕對不夠的。所以,只能貪墨,強取豪奪…
鄭卓爾又要樹立自己一代明君的形象,對于貪墨治以重罪。所以,很多人交了鹽場,換了功名,還沒有幾個月,就因為貪墨腐敗下獄。
這事鄭卓爾有錯嗎?沒有啊!
主動拿鹽場換功名的是你們,貪腐腐敗的也是你們,朝廷治罪都是依據大周律例的,又不是鄭卓爾卸磨殺驢。但在外界看來,就是卸磨殺驢。
終于在為數不多的釘子戶面前,鄭卓爾的鹽業收歸朝廷計劃停滯了。
鄭卓爾又無能為力!言而有信是一代明君的標簽,重懲腐敗也是一代明君的標簽。鄭卓爾想當一代明君,所以,不想失去任何一個一代明君應有的標簽。
白夢庭和其他人不太一樣,別人是怕當官之后被秋后算賬,丟了產業事小,丟了性命事大。白夢庭一是沒有當官的想法,他挺喜歡這種做生意的感覺。二是擔心如果自己棄商從了政,那白家上上下下,跟著自己那么多年的武丁、家仆,他們何去何從?
事實上,扶疏已經通過各種渠道,采用各種方式,勸過自己多次了。白夢庭知道,扶疏想要在鄭卓爾面前再立新功,所以,這次上門提親,不過是拿自己的兒子的幸福,換取自己政治道路的更進一步。如此父親,白夢庭鄙夷不屑。
但如果扶白兩家成了親家,扶疏想拿白家鹽場給鄭卓爾獻禮就更容易了。
白夢庭絕對要將這種可能謀殺在萌芽狀態!所以,他必須在扶疏趕到之前,將女兒白潔已婚變成事實。
收到白少強的來信,張婉凝本來應該難過的。因為大岳父張仲儒的倒臺,各路牛鬼蛇神終于向白家伸出手來。
白家命運,風雨飄搖!
但白少強的來信不僅提了扶疏即將舉提親之名,行發難之實,也提及外祖父張季儒暫時安全,最差的結局也只會是解甲歸田。
比張婉凝預想的后果好了很多,所以張婉凝有理由自我安慰。當預想的最壞的結果沒有發生,次壞的情況都跟是好事一樣,這就是人性。
見慣了大風大浪的白家也知道,如果這個時候陣腳自亂,相反給了虎視眈眈之人以可趁之機。
“以前白家無限風光之時小潔嫁不出去,現在山雨欲來提親之人反倒踏破門檻,人生不得已啊…”張婉凝自嘲到。
“對付周伯仁,用王不二這張擋箭牌虛晃一槍就行。”白夢庭嘆了口氣說到,“要拒絕扶疏,恐怕只能假戲真做,提前上演才行。”。
“王不二就王不二吧,”張婉凝深情地望了一眼白夢庭,“當年咱們不也門不當戶不對嗎?這孩子至少看起來是個孝子…”
于是,白夢庭叫來了鐘伯,安排下去,當晚便舉行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