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城四月份的天氣是一年中空氣質量最好的、溫度最舒適的。
藍藍的天上飄著絲絲白云,午后的陽光溫柔而又融暖。
小區里的綠植郁郁蔥蔥,散發著綠油油的生命力。
落雪居高臨下的站在30樓看著樓下的車來車往。
窗外陽光清淺,窗內陽光暖柔,這幾天心緒煩亂。
所有的一切都是極不入眼的,部門同事田輪的標書擱置在辦公桌上,靜靜的躺著,似乎在嘲笑落雪的不作為。
一份做得好的標書,力量不可小覷,但是,在這個社會里,標書只是一部分作用,還有一部分最重要的是規則。
這個規則是一個圈子。
大家都在圈子里生活,盤根錯節,誰也看不清誰的真面目。
但是都被一份標書牽扯著,其實是被其中的關系網牽著,爭得你死我活。
中標了,眉開眼笑。
不中標的暗暗給自己打氣,下次繼續。
落雪將田輪叫到辦公室:
“此次有沒有希望?機會多大?”
田輪說:“希望是有的,機會也是有,不過標書現在還沒有發電子版的,但是如果不去連機會也沒有,我想爭取一下!”
落雪心明如鏡,但是看著田輪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樣子,微微一笑。
其實在這樣的一個世界里,有一個無形的網-――關系網,這個網從橫交錯,暗影浮沉。
落雪點點頭:“那你加油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田輪開心的退出落雪辦公室。
落雪的眼光望向窗外,窗外其實沒有什么好看的。
只是霧蒙蒙一片,她想起現下手頭當緊的事情,對助理說:
“給我準備東西我出去一趟。”
助理準備的東西無非就是一盒紅茶而已,朋友酷愛紅茶。
落雪和朋友相談甚歡。
在省城很多年,落雪憑著自己的人品單打獨斗。
從一無所有混到現在,期間的艱難自是不必說,但是有很多朋友讓落雪感覺到很溫暖。
她的朋友往往都是那種平時不相見,相見必送碳的人.
落雪常常想,我前生必是做了不少的好事情,才積下今生之福。
他們總是能在我需要幫助的時候推我一把,讓我在艱難之中看到希望。
落雪想到光憑產品是沒有出路的,然后搭上服務,這樣才能長久。
落雪就想著將客戶單位的服務也拿下來。
這樣產品賣了,服務也做了,而客戶也有了固定的維修人員,保證了工作的及時性,一舉幾得。
朋友看了她的方案覺得可行,立馬拍板。
兩人商討了一上午,朋友是站在單位的立場,這種對單位和他們雙方都有好處的事情當然會同意。
落雪也是看到了后期服務的重要性。
現在的IT行業遍地生花,已經泛濫成災,尤其是互聯網早已經將傳統的店鋪沖擊的七七八八。
原來的IT一條街上人擠人,就連小偷都是都是毫不避諱人,拿著個小細鐵鉤,輕輕的一鉤,錢包就到了他手中,現在的商場除了工作人員還是工作人員。
而且IT行業現入門的門檻極低,進來的人不管有沒有技術,只要能拿到單子,既不管質量的好壞和后期成本的運作,一個人都可以干起來。
只要能拿到單子,就使勁的壓價,壓倒最后,利潤小的可憐,如果不改革真的是沒有出路了。
陽光撒在她的臉上,微風拂起她的長發,這個風一樣的女子,內心溫柔而剛烈。
蕭月的電話打來了,落雪站在陽光下,恍惚間有些失神。
她突然覺得,她和蕭月之間其實是各自有各自的圈子。
他們所共有的圈子不過是一個折中的法子,一個供他倆參演的平臺,而演得走不走心,只有他倆自己清楚,而這個平臺的高低如何是不重要的。
她和蕭月的相識相知相守也是雙方相互的吸引走在一起的,圈子只是為他兩提供了一個相遇的機會。
而她的圈子蕭月的圈子對他們各自來說就像白天的月亮。
大圈子小圈子,每個人都生活在圈子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圈子,只要在圈子里保持初心,向上而望,不相融的不強求,生活也會自得其樂。
落雪心情大好,開著她的小奔馳劃出一個漂亮的小弧度駛出停車場,她要趕快回到公司將方案再做仔細點,然后開始實施。
這樣最起碼幾年之內沒有人能夠插手進來,綁定一個長久的客戶,對她來說是很重要的。
有了一個固定的客戶就多了一份固定的資源和收入。
公司這么多年以來都是成穩定增長的趨勢,現在不但是和傳統行業搶占市場還要和互聯網搶占市場。
狼多肉少啊,她還有員工要養,員工還要養家小。
如果一個公司連員工的福利都保證不了,員工也沒有必要和公司共進退了。
人生短短幾十年,想做一點事情其實也不容易。
她沒有任何依靠,在這個城市單打獨斗了很多年。
如今可以說吃穿不愁,但是人總不能一直都在吃穿上止步吧。
她突然想起,這個月還沒有給小伊轉款呢。
小伊是她同學玉蘭的女兒,玉蘭也是小時候的玩伴,玉蘭的老公仇明比他們高一級。
落雪當初并不看好他們,還曾經反對玉蘭嫁給仇明。
可是玉蘭就像是中毒了一樣,誰也說不通,最后落得服毒身亡的下場。
落雪想到玉蘭的離開,心里就充滿了內疚,玉蘭走的前兩天經常給她發信息,可是因為她工作忙,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當她發現異常時,玉蘭已經不在了,玉蘭給她留言說:
“雪,嫁人一定要嫁一個愛你的男人,這個男人有沒有錢不重要,重要的時他肯不肯為你付出,愿不愿意為你努力,如果不肯為你付出,寧可不要嫁!”
玉蘭的離開對落雪心靈的沖擊力是極其大的。
生命那么脆弱,僅僅就在一念之間,從此之后落雪特別珍惜她的小命。
玉蘭走后三年,仇明也因為長期酗酒,離開了這個世界。
留下一雙兒女由玉蘭的兩個老人照看著。
落雪經常想,人生短短幾十年能有什么是過不去的坎呢?
生活如此的美好為什么不好好的活著呢?
她每個月都會轉一點錢過去給玉蘭的孩子。
雖然不多,但是也可以支持孩子的學費,添點小家用,孩子越來越大了,要花銷的也會越來越多,所以以后每個月的要多給一些。
在等紅燈的空隙,她給小伊發了微信,將款轉給小伊,讓小伊自己計劃著花銷。
生活如此美好,好好活著比什么都好,落雪極其珍惜自己的小命,珍惜和她有關的一切人。
落雪哼著70年代的老歌“透過鮮花開滿的月亮“將車停在萬達的停車場。
搭乘電梯想去超市買點備用品出來的時候,走在超市的大廳處碰見了一個帶著小孩的婦人,手中提著大包小包,懷里抱著孩子,不小心撒落一地的東西,落雪幫著把東西撿起來:
“一個人嗎?”
“嗯,老公上班去了。”
“開車了沒有?”
“準備打車回去。”
“如果離得不遠,我送你吧,一個人帶著孩子,還有這么些東西,怎么走?”
落雪不由分說的將婦人手中的東西接過來,拿著就朝停車場走去。
她不算是一個好人,但是碰見了需要幫助的她也會主動伸手,落雪將婦人送到家沒有停頓就走了。
秦落落反應過來時,想問落雪的姓名,可是落雪已經不見人影了。
冥冥之中似乎一切都有定數,秦落落沒有想到,這個強勢的女人會和他們一家有交集!
回到辦公室,桌子上靜靜的躺著需要她簽字的付款申請單。
她的公司規模不是很大,但是一些大的付款項目需要她簽字。
她深深的嘆了口氣,這又是將近一百多萬的賬目。
前幾天因為客戶回款不及時,她還去了趟銀行。
她和周行長聊了一下午,想找他批點款,后來財務又說到了一批款,暫時不用借款,她算是松了一口氣。
“落姐,周一有個項目要開標,你得和我們一起去!這次法人必須到場!”田輪對落雪說 “好,周一我們一起!都準備好了嗎?”
“妥妥的!”
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這個項目他們跟了一年,前期將設備給人家試用了一年,這一次招標他們勢在必得!
落雪想到蕭月會回來,心里有一絲絲甜美和期待。
每次蕭月回來對她來說就是最幸福的時刻。
落雪以前很少提到圈子,可是從認識蕭月之后落雪就聽蕭月說起圈子,落雪才重視起來。
蕭月說:人走哪里總該有一個圈子,要不連個說話和消遣的地方都沒有。
如此這般,落雪開始重視起來尤其重視和蕭月在一起的圈子。
她努力的想融入蕭月的圈子。
可是,當她看著人們都在瘋狂的嗨皮,唱歌的,喝酒的、搖色子的,跳舞的,迪廳里釋放著亢奮的氣息。
也許因為酒精的作用,平時一個個看著文氣的人們都轉換了角色。
嬌媚的、奔放的、豪爽的、粗狂的、大家釋放著平時壓抑的情緒,在這樣一個燈紅酒綠的圈子里各種秀。
蕭月和朋友們喝酒唱歌時,落雪孤獨的要命。
她覺得這不是她想要的,她只想要和蕭月安靜的待著,說說體幾話,開開玩笑,度過兩個人難得的相聚機會。
可是她又不愿意蕭月太孤單,于是每次和蕭月相見,她都想約上幾個朋友。
時間長了,圈子大一點了,什么人都會有。
落雪開始在意別人的看法,開始注意別人會說什么,也開始在意誰和蕭月走得近。
于是,落雪開始不快樂起來了,就連和蕭月在一起也是彷徨不安,少了很多樂趣,想說的話說不出口,想做的事情做得不快樂。
落雪想,我怎么了?
人品有問題嗎?
時間在落雪的世界里變成了灰色,霧蒙蒙的一片,落雪被圈子圈起來了。
落雪落寞的坐在角落里看著蕭月開心的和大家周旋、嗨皮。
她想和蕭月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坐在迪吧的角落里。
她的眼光隨著蕭月來來去去,蕭月的歌唱的很好聽,輪到蕭月唱歌的時候,落雪才兩眼發光,直起身子,聚精會神的聽蕭月唱歌。
何菲菲走過來說:“姐,你怎么不唱歌啊?”
“我五音不全呢。”
落雪其實很久以前是很喜歡唱歌的,可是自從自己開始做事情之后,就很少唱歌了。
基本都是陪著客戶,聽客戶唱,她只管專心的聽,然后使勁的鼓掌!
何菲菲說:“你看蕭哥唱的多好啊,去,你們合唱一首。我去給你點歌!”
“算了吧,你看他們唱得多開心,而且我真的很久不唱了,會跑調的。”落雪笑著拒絕了。
蕭月被俱樂部的朋友呼延玉約去參加周六的高爾夫俱樂部聯賽。
因為蕭月的技術在圈子里是大家公認的好,落雪心里很失落,她對蕭月說:
“我想和你一起去。”
蕭月說:“人不熟,不太好吧!”
落雪委屈的說:“我就知道你要這樣回答我!”
落雪看著蕭月開車離開,心里忿忿不平的想,才見一兩次面,人家約了就去,不知道約妹呢還是約球,小心球桿折斷了。
晚上蕭月打電話說胳膊拉傷了。
落雪心里難過的想,是不是我心里詛咒的原因?
怎么不是球桿斷了,而是胳膊傷了呢?
胳膊傷了會不會很疼啊?
落雪一整天都在恍惚中:晚上一定要見到蕭月,看看蕭月的情況。
見到蕭月時他還是活潑亂跳,只是胳膊扭著了有一點行動不便,落雪看著他滑稽的樣子,有些好笑也有些心疼:
“我幫你捏捏,揉一揉看看能不能好一些?”
“揉哪里啊?”
“哪里疼揉哪里啊。”
“我這里疼。”蕭月笑著。
她們在一起時,還是往昔的默契。
只是蕭月胳膊受傷了,有點不便。
她躺在蕭月的身邊,握著蕭月的手心里想:圈子只是暫時圈住了的心,花了眼,這個人不是還在身邊嗎?
可是,落雪忘了她也是圈子里的人,她努力的擠到蕭月的圈子里,只是為了和蕭月相遇,只是為了和蕭月多一些相聚的時光。
“親愛的!”
“嗯。”
“親愛的!”
“嗯,怎么了?想說什么?”蕭月問“不想說什么,就想這樣叫你!”落雪只要和蕭月在一起心里都是幸福“行了沒?”蕭月側著頭看她 “行了。”落雪已經渾身酸痛。
可是蕭月蹭著她的鼻尖,惹得她渾身癢癢,她一動不敢動。
“你胳膊不疼了啊?”落雪有點著急。
“哎呀,你不說我都忘了。”蕭月翻身下來,呲了一下牙。
“哼,這就是不帶我一起去的下場。”落雪氣呼呼的說“怎么帶你去呀,咱倆的關系才開始不久,我不想讓別人都知道。”蕭月道 落雪心里有些悶:“我就這么拿不出手?”
“不是,你看我有家而且工作性質有不一樣,我不想讓別人知道,再說,我真的很喜歡你,.想長久的和你呆在一起,如果我們的事情曝光,對我們都不太好。”蕭月說 “不用解釋了,其實我也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的關系。”
落雪心里尷尬的要命,她算是什么呢?
“我得回去了,出來的時間有些長,我說了我出來買點東西的。下次回來陪你。”蕭月起身梳洗。
“好!”落雪心里一陣失落,低眉順眼的答道。
落雪幫著整理了一下蕭月的衣服,在蕭月的臉上輕輕的印了一下,“早點回去,注意安全!
“我送你回去!然后順道買點藥吃吧。”蕭月說。
“不用送,我自己回去,自己去買藥。你趕緊回去吧,家里人等著呢。”
狂歡之后是落寞,落雪送走蕭月之后,起身回家,路過藥店的時候買點藥,她也不想發生意外。
她輕輕的嘆息了一聲,在沒有認識蕭月以前,她習慣了獨處,獨自承擔,獨自思考、獨自作抉擇,對情感沒有太多的期望。
可是認識蕭月之后,她常常期望,期望能夠見到他,有些事情就像是飲鴆止渴,越是得不到越是渴望擁有。
她明明白白的知道蕭月的情況,可是,她抑制不住情感的渴望,于是她在糾結之中掙扎,越是掙扎越是越陷越深。
她站在藥店的門口,街燈晃得眼睛有點難受,她抬了幾次腳,終于走進了藥店。
“要買什么藥?”店員熱情的走過來 “我、我看看。”落雪的臉漲的通紅,雖然不是第一次買這種藥,但是每次都很難為情。
她轉了幾圈,拿起藥迅速走到收銀臺交了錢,逃也似的離開了藥店坐進車里,拿起水杯將藥咽了下去。正準備發動汽車。
蕭月的電話打來了:
“我到家了,你在哪里?買藥了嗎?不準給我整個大胖小子出來,我養不起啊。”
“我在藥店門口,剛剛吃了。”
落雪準備說我自己養,但是話還是沒有說出口。
“早點回去,下周我就回來了。”蕭月在那頭掛了電話。
酸楚涌上心頭,越愛越想愛,越想愛越怕失去。
她覺得她已經不認識現在的自己了,在和蕭月的這場畸形的愛戀之中,她越陷越深,沒有將來,沒有結果。
可是她自私的想要有將來,卻又怕傷害,傷害了自己也傷害了別人。
如此,她膽戰心驚,可是和蕭月的感情就像是罌粟一樣。
明知道有毒,她卻戒不掉,而且她渴望見到他,渴望和他在一起的每時每刻。
雖然每次見面的時光短暫卻讓她刻骨銘心,念念不忘,所以,她隱藏了所有的尖銳,選擇一種柔軟的順從。
因為害怕失去,有時候她想,就這樣過下去吧,這樣也很好,只要能和他在一起,那一種相處方式也就無所謂了。
每個周末,落雪的機體和思想就像是定時針一樣,迫切的想要見到蕭月。
她放棄了和閨蜜一起出去逛街的機會、放棄了應酬的機會。
安靜的等著蕭月回家,雖然蕭月回到她這里最多只有三個小時的時間,可是這三個小時卻是落雪每個禮拜最快樂的時光。
她喜歡和蕭月一起打球,雖然她打球的技術不好。
她喜歡和蕭月一起吃燒烤、喝啤酒,雖然她不喜歡喝啤酒,可是和蕭月在一起,她就是開心,開心的笑,開心的耍賴。
日子在落雪的自欺欺人的情感中度過。
她和蕭月的秘密持續了三年,剛開始他們像熱戀的人,每天晚上都會在微信里視頻通話,訴說著彼此的思念,聽著蕭月講著各種事情。
隨著時間的推移,不知道是熱情系數下降還是逃不過時間的桎梏,他們聊天的時間越來越少,好幾天都沒有彼此的信息。
落雪有時候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翻著微信,看著蕭月的頭像發呆,獨自一人訴說著對蕭月的思念,她不是一個愛糾纏的人。
在這段感情里她明白自己尷尬的地位,所以她很少主動去打擾蕭月,更不會去要求蕭月什么。
蕭月每禮拜都會和她見面,見面的時間少得可憐,落雪卻很盼望那少的可憐的時間,雖然時間少,最起碼還能見到他不是嗎?
在這樣一個物欲橫流的世界里,他們的情感已經超越了界限。
如果日子就這樣安寧的度過,那么落雪也是愿意的,愿意安靜的作他的地下情人,反正落雪不依賴任何人。
她自己有面包,那么他給她愛情就好,可是蕭月能給她愛情嗎?落雪有時候也是恍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