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滿會告訴他賬冊早就送到了京城,不僅過了她的手,還被她上交了嗎?
那當然是不能說啊,沒有意外的話,明天大理寺和御史臺的人就到,到時候他自然就知道了,正好可以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她道:“醫署和鄭辜的家都被羅縣令翻了一個徹底,這都沒有找出來的東西,又豈會在一個有孕的弱女子身上?”
羅縣令的視線意味深長的從安老爺身上移到鄭大掌柜身上,又挪到周滿身上,意味深長的道:“誰知道呢?或許他們藏在了別處,只有安氏才知道地方。只要他們把賬冊交出來,讓縣衙得以繼續調查,我便放了安氏。”
“周大人,我這也是為了洛州醫署和小鄭大人好,有了賬冊便能查清藥材的來源,盡早還他一個公道。”羅縣令微微瞇眼,“我想周大人也想我們盡早查清真相吧?除非…”
羅縣令話未說完,但大家都知道他的意思,除非鄭辜和洛州醫署有問題,而太醫署想要包庇他。
周滿頷首道:“羅大人說的是,但也不能不顧朝廷法度,不論安氏是否知道賬冊,羅縣令可以抄鄭家和洛州醫署,但就是不能在有證據之前收監安氏。”
周滿目光炯炯的盯著他看,“羅大人,我這次是來接我徒弟媳婦出監的,不知可行?”
羅縣令臉皮抽了抽,所以他最討厭與不和的官者打交道了,尤其對方還比他官大,還知道律法。
今天上門來的要不是周滿,而是鄭大掌柜和安老爺,別說這樣的話他不會聽到,他可以連見都不見對方。
但他可以不見周滿嗎?
羅縣令心中一動,找些其他借口還是可以的,但是她是坐著恭王府的馬車過來的,當時沒防備啊。
“周大人此時不該在京城嗎?”羅縣令扯出一抹笑道:“沒想到周大人為小鄭大人愿意如此奔波,果然是師徒情深啊。”
周滿一臉嚴肅的道:“我是奉陛下和娘娘的旨意來為恭王請平安脈的,羅大人要看陛下給恭王的圣旨嗎?”
羅縣令嚇了一跳,自然不能開口說要看。
周滿人現在這里,又是坐著王府的馬車過來的,自然已經宣旨,他倒是敢看,但他敢去和恭王伸手要圣旨嗎?
羅縣令想拖一拖,他記得周滿是太子的人,而恭王和太子素來不睦…
周滿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嘴角微微一翹道:“羅大人,我一到王府才知道今年洛陽似乎雪水偏多,引得王爺腿疾頻犯,心情很是不好。”
她往外看了一眼天色道:“還請大人抓緊些,將安二娘提出來還有些手續要辦吧,眼看天色要暗了,再拖下去,今日要耽擱給恭王療傷治病了。”
“那是周大人失職吧?”
“是呢,”滿寶意味深長的道:“所以我回去還得寫封請罪折子給陛下和御史臺,還是羅縣令好些,不似我們京官,只要犯了一丁點兒錯便要被御史緊緊抓住不放,因此很是誠惶誠恐。”
羅縣令嘴巴動了動,袖子下的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
最后無奈的呼出一口氣,扭頭對心腹道:“去牢里將安二娘提出來。”
周滿立即起身,和羅縣令道:“久坐于身體有害,不如我們走一走?”
羅縣令微微瞇眼,道:“鄭辜現為整個案子的關鍵人物,這其中涉及到人命,周大人怕是不能探監。”
周滿點點頭,不在意的道:“我不見鄭辜,只是想接一下徒弟媳婦,順便活動活動筋骨。”
她笑道:“冬日天冷,氣血凝滯,活動一下氣血流轉得快了,身上也就沒那么冷了。”
羅縣令還能怎么說呢?
只能跟著他們一起走。
大牢距離縣衙并不是十分遠,拐過兩條街就是了。
周滿果然沒進去,就站在大牢的門口等著,羅縣令就只能陪著,他的心腹拿了臨時做出來的文書進去提人。
沒多久便拉了一個人披頭散發的女子出來。
安老爺再也忍不住,從周滿身后快步上前,“二娘——”
安二娘嚇得不輕,臉色有些發白,聽見這熟悉的聲音抬起頭來看,驚喜不已,“爹——”
滿寶和鄭大掌柜都是大夫,一眼就看出她臉色不對,立即上前,一人握住了她的一只手把脈。
鄭大掌柜見她額角冒著冷汗,不由焦急,“可是腹痛?”
安二娘這才看見公爹,她只見過公爹兩次,一次是下聘的時候,一次則是和鄭辜成親后,她眼中大亮,就想跪下求道:“父親,求您快救救鄭辜,他是…”
鄭大掌柜扶住她,安撫她道:“我知道,他是我兒子,我能不救他嗎?你身子不好,先吃一丸藥。”
他從身上拿出一瓶藥,倒了一顆藥丸給她,“含服。”
安二娘此時腦子跟漿糊一樣,今天本來好好的,但剛才衙役突然闖進牢房,二話不說拖了她就往外拉,把她和鄭辜嚇得不輕,倆人掙扎了一陣,最后安二娘被人生生拖了出來,她還以為她要完了呢,沒想到竟是家里救了她出去嗎?
可是…
安二娘總覺得有什么不對,心中惴惴不安。
她無意識的接過藥吃了。
周滿看了一眼她手上泛青的抓痕,脫下斗篷披在她身上,轉頭冷冷地看著羅縣令道:“羅大人好手段,本官都忍不住佩服。”
羅縣令道:“下官不知大人何出此言。”
周滿也不再糾纏,扭頭對鄭大掌柜道:“帶她走吧,我們先回去。”
她回頭對羅縣令微微一笑,意味深長的道:“羅大人,我們明天見。”
羅縣令一愣,暗想,我明天為什么還要見你?
羅縣令決定明天下鄉去巡視雪災災情,反正就不在縣衙里見她,看她能怎么辦。
安二娘愣愣的看著周滿,她沒見過周滿,但沒少聽鄭辜提起他的老師,見羅縣令明明很生氣卻還是要行禮送他們離開,便隱約猜出了她的身份。
安老爺和鄭大掌柜道:“親家,你們最近怕是抽不開身,也不方便,不如讓她回娘家去,讓她娘來照顧她。唉,自他們被下獄,她娘也是日夜哭泣,擔憂得不行。”
鄭大掌柜自然應“好”,一臉感動的道:“那我這兒媳婦就有勞親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