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還有得等,滿寶幾個干脆和衙役聊起來,問現在城內的情況。
只是衙役卻很謹慎,并不肯說太多,三人只能退到一旁抬頭打量起這座城池來。
夏州城是突厥南下必經之路,轄下有一半是草原,往北三百里左右就是單于都護府,中間就是大片的草原和山林。
所以夏州城城池高聳,城門還厚重,為屯兵重鎮,明明不是邊關,屯兵人數卻不少。
仔細看了看,他們才發現城墻上有不少士兵在走動,只是他們沒有面向外面,而是面向城內。
看來城內的情況并不是很好。
正想著,城墻下的小門打開,三匹馬飛馳而出,他們被動靜吸引看過去。
看到來人,靠著馬匹的滿寶立即站直,那人也從馬上跳下,急奔而來,“滿小姐,您來啦——”
滿寶伸手扶住要跪下的萬田,問道:“楊學兄他們怎么樣?”
萬田抹著眼淚道:“老爺還好,就是夫人…”
他沒有說完,側身道:“滿小姐快入城吧,老爺和諸位大人都在縣衙中等著了。”
滿寶和白善對視一眼,也沒有再問,轉身上馬。
有萬田帶路,他們一路順暢進城,進了城便發現路上一個人也沒有,但路上設有不少關卡,都有士兵把守。
萬田就在核驗身份的時候抽空和滿寶白善道:“老爺在城中騰出了幾個宅子專門用作收留病人所用,還有一些安排不下的則暫時住在木棚里,凡染了天花的人不許再往外走動。”
“若城中的住戶有人生病,那就要單獨隔離在屋中,定時有大夫上門問診,但城中的大夫滿打滿算也才有十三個,太少了,根本顧不上這么多人。”萬田幾乎落下淚來道:“所以大多數生病了的人都要送到統一的宅子里去,夫人,夫人今早也被送去了。”
滿寶一驚,問道:“學嫂感染了?”
萬田點頭,咬牙切齒道:“那些人太惡了,我們已經千防萬防,沒想到還是讓人鉆了空子。”
一行人通過了三個路口才到縣衙,或許還是因為有萬田帶著,所以把守的士兵只是看一眼他們便放行,速度才能這么快。
縣衙里人則很多,來來往往的官吏不少,才靠近大堂幾人便聽見了楊和書的聲音,似乎有些沙啞,卻還是有條不紊的一條一條命令下下去。
滿寶幾個一出現在門口楊和書便抬起頭來看向他們,他臉上忍不住綻開笑容,放下手中的公文起身,但或許是坐得太久,他眼前模糊了一陣,他臉上笑容不變,依舊撐著桌子,只是停頓了好一會兒。
就這么一會兒,白善三人已經奔上來扶住了他,“楊學兄?”
眼前的人慢慢清晰起來,聲音也清晰了,他笑了笑道:“你們來了?”
堂中還候著的官吏好奇的看著他們。
楊和書按下了周滿摸著他脈門的手,和眾人介紹道:“這位是太醫院的周太醫,”
又指了白善和白二郎道:“這二位是崇文館學子,今后他們會與我們共事,諸位見一見吧。”
堂中的官吏一驚,然后便是一喜,紛紛上前見禮,尤其對著周滿熱情得不行。
他們這段時間沒少聽周滿的事跡,聽說她是京城有名的神醫,雖然之前已經知道她年紀小,但現在看見才知道,竟然這么小。
滿寶看出楊和書是疲勞過度,且現在多半是餓著肚子,所以收了手,客氣的和眾人回禮。
楊和書笑著看他們打過招呼,這才讓眾人先退下去用飯,他則領著滿寶幾人轉身去后院。
一到后院,楊和書臉上一直帶著的笑容便收了起來,他對萬田道:“帶大吉他們去安頓吧。”
萬田應了一聲,請大吉他們下去。
白善對大吉點了點頭,大吉便帶著兩個護衛下去了,順便請了一下醫助。
醫助想了一下,也跟著去了。
他們關系一看就好,多半有私密話要說,他還是不在這里杵著了。
楊和書坐在椅子上,吩咐下人去準備午飯,白善三人將斗篷解了交給他們拿下去。
楊和書道:“你們暫時住在縣衙里吧,你們是提前到的?那太醫院的車隊何時到?”
滿寶道:“若沒有意外,他們三天后到吧。”
楊和書便松了一口氣,和他們道:“縣城里的藥材不多了,我已經想辦法從別的地方調,但夏州城外也有了天花,我能調來的有限。”
滿寶問道:“現在城中有多少人生病了?”
楊和書深深的嘆了一聲道:“在冊的是一千八百五十九人。”
也就是說還有不在冊的。
他道:“不在冊的一點兒不少,尤其是城外村莊里的,自從城徹底封起來后,我對城外村莊的控制就減弱了,有些村莊一整個村子都生了天花,我只能封村,再給他們送些藥,但…”
他頓了頓后難受的道:“大夫太少了…”
真的太少了,他又不能強迫大夫來疫區,現在愿意留在城中的十三個大夫有一半還是從別的地方過來的。
之前城中的大夫跑了一半,更別說從別的地方招募了。
滿寶道:“這么多病人,只這么點兒大夫怎么負責得過來?”
“所以這幾日死了不少人,”楊和書疲憊的揉了揉額頭,道:“自從封城到現在已有十五天,算上我知道的最早病例,已是第三十八天了,現今很多病人都到了在最后的時間。”
“我讓人按照輕中重來分病例,讓大夫優先救輕癥和中癥的病人…”楊和書細細的和他們說起現在縣城的情況。
等飯菜送了上來,他們便一起去凈手吃飯,他這才提起崔氏,“你嫂子也染了天花,現在被移到宅子里了,一會兒你隨我去看看她?還是要休息一會兒?”
滿寶見他眼睛有點兒紅,便道:“吃完了飯我們就去。”
楊和書點頭。
五天了,第一次吃到這么好吃和合胃口的飯菜,滿寶一連吃了兩碗飯,吃完了才問道:“琪哥兒呢?”
楊和書便讓人將琪哥兒抱出來。
他已經兩歲了,可能是因為母親不在身邊,哭得眼睛紅紅的,被奶媽抱出來時還一抽一抽的。
滿寶伸手抱他,他卻沖著他爹伸手。
楊和書伸手將他抱在懷里,讓滿寶給他檢查。
滿寶就是給他摸一摸脈,又摸了摸他的額頭,見沒什么問題便拿出藥瓶,倒出一顆藥丸放進他嘴里,笑問:“甜嗎?”
琪哥兒便一樂,一下就忘記母親了,脆生生的應了一聲,“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