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
“怎么了?”
“想說的又忘了…”
甘韜故作尷尬的撓著頭,身為人子不清楚父母生辰已是不孝,可笑他還自認對甘家一應人等多有照顧,結果卻連江梅今年是五十有三,還是五十又四都搞不清楚,更別提具體出生日期了。
“找個時間偷偷查老媽的身份證吧。”他甩開腦袋里突兀升起的糾結和感傷。
江梅照應的廚房飄起煙火氣,老太太陪著江梅聊天,甘韜則利用上樓拿手機的檔口打開了樓上,樓下所有的白熾燈,讓甘家變的亮堂堂。
“電費不用錢?”跑出廚房瞧了眼家里如同白天的江梅嗤了他一句。
他不以浪費為恥,反以為榮的反駁道:“家里本就人少,又黑咕隆咚的,一點過年的氣氛沒有。”
“家里人少不怨你?你要是早早找到老婆,有了小孩,小孩的咿咿呀呀下,家里不就熱鬧了嗎?”
江梅的不滿一下說到了老太太的心窩里,不禁點頭附和道:“韜啊,眼看二十七了,是該結婚生子了,村里與你一般大,有下一代的不少,是該認真考慮考慮了!”
老太太說完,猶覺講的不夠深刻,給他的壓力不夠大,于是聯合江梅一道將村里同他一般年紀,卻結了婚的孩子如數家珍的報出真實姓名、地址、父母何人!
兩長輩的苦口婆心沒法反駁,他只好鼓著嘴死活不搭腔,沒法子搭腔,左手是整顆心掛在他身上,對他照顧有加的童丫丫;右手是心靈契合,喜歡同一種生活狀態,擁有朦朧好感的劉思詩。
內心深處,他對童、劉的兩份感情早已明了,且越來越清晰,就是不知咋辦才好。
二選一放棄丫丫,他就覺得自己是罪人。
畢竟那么好的一個女孩,全心全意照顧了他幾年,說放棄就放棄,他不是罪人是什么。
更為重要的是,他還習慣了童丫丫的照顧。
再說尋常見不得,合作并不多,社交軟件上聊起來卻沒完的劉思詩。
他和劉思詩的感情狀態,換一種理解其實就是新時代產物互聯網里的網戀。
彼此沒見過幾次面的兩人,真的和所有網戀者沒啥區別。
聊,網上可勁的聊,聊的兩人對彼此性格、彼此夢想、彼此喜歡的生活狀態、彼此家庭聊完了,兩人忽然發現,除了家庭、除了性別,原來他們對生活的態度是那么的相像。
他以前是圈內有名的難搞者,該站的臺不站,答應好的廣告宣傳一聲不響的推了,這一點尤讓劉思詩佩服,某人真是太牛了,真是做了她早就想干卻不敢干的事!
除此以外,兩人對金錢的概念也不是很重,總認為錢夠花就好,不過這一點,某人已經違背了開始的初衷,從他零八年賣綜藝創意、買下《》系列版權可以看出。
總之,如果二選一選擇放棄劉思詩,他會覺得自己放棄了對待生活的態度!
未來不會在享受生活的他,說不定會變成被一切既得利益皆可支配的沒有靈魂的行尸走肉,這一點讓他尤為恐懼。
人生匆匆數十年,他不是去享受生活,而是被各種瑣事羈絆到老,他不太愿意。
所以,他現在很難辦,也很苦惱。
放棄童丫丫,他就是十年后的典型渣男。
放棄劉思詩,他說不得就會變成一具沒了靈魂的行尸走肉!
你們說怎么辦吧!
“唉…”
“啪。”
“媽,好好的,你打我干啥?”
“跟你講了這兩天不準唉聲嘆氣!”
“知道啦。”他又一次鼓起腮幫子,不久后,走進廚房隔壁的餐廳打開電視機。
春晚依舊是那個不咋好看的春晚,親自參與過一回的他,非常清楚臺上的演員為了這場晚會凍的瑟瑟發抖,觀眾多少應該給些尊重,可他依舊看不太下去。
“奶,咋不吃啦?”
大飯很豐盛,雞鴨魚肉樣樣不缺,老太太吃了兩口丟下筷子的時候,他正抓著半只油亮亮的雞在啃。
“飽了。”
他放下半只雞,問道:“是不是哪不舒服?”
老太太年紀大了,抵抗疾病的能力就差了,上一刻高興,下一刻生病不是稀奇事。
老太太將椅子往餐桌旁搬了搬,向斜對著她的電視機瞅去,“沒有的事,你們吃你們的!”
甘韜轉頭沖江梅道:“媽,今年春晚沒意思,你看不看,不看就關了。”
老太太的視力他也不是不清楚,知道她能看個影子也就不錯了,哪能看出電視上在表演個啥!
時間不長,江梅率先丟下筷子給老太太洗漱后送上床,甘韜心怕老太太身體不舒服,又憋著不說,也不敢吃個沒完,草草對付了幾口,就開始擱小院里抽煙晃悠,順帶給一些認識的,上了年紀的長者拜早年。
“媽,咋回事?”他揣起手機問老太太屋里出來的江梅。
“沒事,今天天冷,又寫雪,門口又坐了半天,可能是受了點風寒,這會有些怕冷,剛吃了藥。”
“空調開開了么?”
“開了!”
“我去瞅瞅。”
家里裝的一應電器不是頂級,但也全是品牌,可在品牌也抵不過大環境,外面零下好幾度,空調的功效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摸了摸老太太的腳底,被子里冷冰冰的,“奶,冷不?”
“吃了藥好多了。”
“空調效果不是太好,我給你整個火盆去。”
“這會哪給你找壞盆去,再說家里也沒木炭,木材這些啊!”江梅愁到。
“記得家里以前有個煤爐的呢?”
“煤爐丟屋后呢,可有煤爐也沒煤炭啊!”
“找一樣算一樣吧。”
甘韜說完,借著手機的微弱光亮在自家屋后一陣翻江倒海,最終找到表皮已經銹跡斑斑的煤爐。
“媽,哪家有木炭去借點唄,借不到買也行,多少錢也買。”
農村忌諱多,年節檔口,什么東西能往外拿,不能往外拿,他也搞不懂,索性提醒江梅不行就買,多少錢都買。
江梅端著簸箕走進雪天里,半刻鐘后,不負眾望的端著十來塊煤炭,和一些燒的通紅的碳渣子回來了。
然后,江梅洗鍋刷碗,他則在院子里笨拙的引起爐火。
“媽,講門、窗戶露點縫隙。”
“知道了。”
09的大大,甘家沒有春晚相伴,祖孫外加甘家媳婦江梅,三代人一躺兩坐擱老太太屋里守著散發溫暖的爐火聊著天。
“奶,給你燈關掉吧,燈關掉一會就能睡著了。”
“關吧,不過應該睡不著,不困。”
“不困沒事,反正都在這,今天還得守歲。”
他笑著說完,江梅出門拿了些瓜子過來,順手也關了里里外外的白熾燈,獨留小屋里散發黃燦燦的微弱火光。
伴隨著偶爾響起的嗑瓜子聲,是老太太的回憶,“你爺爺那時候…”
“你爸國華以前…”
老太太的回憶笑聲、爐火的光亮、不時咳嗦中的低聲傾訴和笑聲、甚至傍晚時分對江梅的偶然一瞥,“唱首歌吧!”甘韜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