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海市的小巴車上,甘韜邊回應蔣冰柔的問話,邊整理突兀冒出來關于娛樂圈的繁雜記憶。
現在是1998年,在過不久會有部名為還珠格格的清宮劇在芒果臺上映。
這部火遍內地大江南北的清宮劇,不僅捧紅了一大幫演員,更是讓眾多年輕人做起一朝成名的美夢。
眾多年輕人的涌入,使得群演大軍在短暫的時間內,擴大到讓人瞠目結舌的數量。
而憑借此劇獲得超高人氣的趙微連同張子怡、周訊、徐晶蕾三人,在2000年時被南都周刊評為四小花旦,最后升級為四大花旦,一紅就是二十年。
因此,甘韜很慶幸,能在這檔口碰到蔣冰柔,碰到周易。
接下來的談話,可能會讓他擺脫搶戲生涯的同時,說不定還能體驗體驗大明星這一職業。
這年頭可是成名的好時機!
周易初創,制作的第一部劇,名為青河絕戀。
甘韜文化低,但腦子不笨,蔣冰柔的隱晦話語中,他能聽出這部民國苦情劇只是用來練手的。
蔣冰柔是個俠女,酷愛金、古等大師的武俠小說。
在她的策劃中,周易日后主打的劇作,基本上是以古裝武俠劇為主。
恰巧的是甘韜長了一副大俠臉,會不會成為日后的男主另說,先拉進公司有備無患,反正也不值錢。
蔣冰柔在心里默默的將甘韜目前的價值貶的一無是處。
眼看快到海市,甘韜不在海闊天空般的瞎聊,有點躊躇的問出心中的疑問:“蔣總,要是加入周易,我得簽幾年合同?”
天上掉落的餡餅已經砸到頭上,該是付出代價的時候了,這會的他一無所有,只能透支青春,這一點他心知肚明。
蔣冰柔不確定道:“這個,公司還沒具體章程,回去還得研究,不過最少也得15年左右。”
“15年?”
記憶中搜索出的信息,這個年數不算夸張,甚至鄰居韓國公司的練習生一簽就是二三十年的很多。
漫天開價,坐地還錢,天經地義!
雖然他沒資本,但甘韜還是苦著臉試著掙扎道:“蔣姐,您看15年是不是太長了,到那會我都30多了,說是人老珠黃也不為過,甚至有可能紅不起來,周易把我綁著也沒什么用不是!”
他心里的目標是10年,10年后他才26,正是人生的黃金年齡段。
小巴車已經停到站里,急著趕飛機的蔣冰柔道:“過兩天我還得來海市,具體細節到時候再談,你留個呼機號給我。”
甘韜回道:“我沒呼機,要不您留個電話號碼,我買了呼機在將號碼告訴您。”
他這次是下了狠心,準備等會就去買個呼機,沒這玩意確實不方便。
其實他更艷羨的是,只存在記憶里的觸屏手機,現在叫大哥大,跟個板磚似的。
甘韜擰著口袋一路將蔣冰柔送去機場,直到她登上飛往海南的客機后才轉身返回。
今天雖是周六,液壓廠不存在放假,跑了一路的甘韜也懶得再去找甘軍拿鑰匙,就這么坐在出租屋門前等他下班。
京城。
一間和雅致毫無關系的餐館。
婁葉將夾在胳膊下的兩頁紙張,丟在長發披肩,自斟自飲的老賈面前:“這是劇本,看看!”
沉醉的夜風襲來,使得摩托上的馬達,額前的碎發輕輕顫動 看到這,老賈抬起那雙有著厚重眼袋的雙眼,問婁葉道:“短發?”
婁葉:“嗯。”
老賈問:“不剪行不行?”
婁葉:“不行!”
老賈一悶啤酒:“那我不演!”
婁葉“啪”的一拍滿是油膩的木桌,指著滿是頹廢神情的老賈痛心疾首道:“你看看你現在什么樣?你是不是不想好了?”
兩人認識不是一天兩天,眼看有著大好前途的好友,因為某樣東西沉淪到這種地步,他越加心急如焚。
苦口婆心的勸說了好一陣,老賈依舊不為所動,婁葉只能心如死灰的離去,這不是他第一次勸說,可惜別人已經放棄了自己,他徒增奈何!
海市,車墩,甘軍出租屋。
床上,仰面而上的甘軍枕著肥厚的雙手,聽完甘韜的敘述后,嘖嘖稱奇道:“你這事挺離奇的,要是真的,可以去試試,怎么也比打工強吧。”
拍電視,電影他不懂,明星這個職業,在老家方圓百里內估計也沒人做過,但能上電視,他琢磨著一個月下來,怎么也比在液壓廠賺的多。
甘韜很是輕松的笑道:“當然得試試,這可是無本買賣,實在不行,回來繼續打工就是。”
當著堂哥的面,他自然得說的輕松,要是將心中關于娛樂圈的黑暗,和半紅不紅明星的慘狀跟他一講,在讓家里的老爸,老媽知道,這事鐵定泡湯。
甘韜道:“大哥,明天早點回來,陪我去買個呼機。”
他來這幾個月,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車墩影視城,對周邊的環境還不是很熟悉。
“嗯。”
甘軍答應完,轉頭問他道:“那個蔣總什么時候過來?我和你一起去見見。”
甘韜點頭應道:“說是兩天后,具體等我明天打電話問問。”
胖臉上架著高度眼鏡的甘軍看上去憨厚,實則精明膽大的很,有甘軍在,自己膽色也能壯點。
甘韜記得清楚。
在他讀小學的時候,初中沒讀完,早早輟學回家的甘軍,就敢憑著一個地址爬上大巴車,跑到幾百公里外的海市,找到在這打工的大媽。
那年甘軍也才16歲不到,是個不諳世事,未曾見過大城市繁華的孩子。
聽他老媽說,當初在海市打工的大媽,在看到甘軍的時候整個人都傻了,家里更是找人找瘋了。
兩人將這事談定,他又提醒甘軍先別跟家里說,省的家里擔心。
工作的事說完,又到了兩人暢享未來的時間,兩人的文化程度都不高,但一點不妨礙兩人的腦洞:“哥,你覺得用手機看電影這種技術大概什么時候能出來?”
甘軍問:“什么手機?”
他忙改口道:“就是那個大哥大!”
甘軍不解:“那玩意怎么看電影?”
他笑道:“現在看不了,不代表以后看不了,沒準在過個10來年,我們躺在床上就不是無所事事的聊天打屁,而是各自捧著大哥大看電影咯。”
甘軍側身含糊嘟囔道:“10來年就別想了,我看沒有30年做不到。”
他見甘軍有了睡意,便不在說話,閉上眼,獨自體會著記憶中那個五彩繽紛的世界。
商場中,甘韜趴在玻璃柜臺上,指著下面的一個黑色漢顯的bp機問銷售員:“這個多少錢?”
“1680!”
銷售員說出的數字讓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由再次問道:“多少?”
銷售員提高了音量:“1680!”
確定沒聽錯后,甘韜一陣咋舌,就這破玩意要1680?
要不是他等著急用,鬼才買這玩意,要是記憶不差的話,就這兩年,小靈通似的手機就將進入國內,價格肯定也貴,但比呼機可方便多了。
甘軍插話道:“有沒有最便宜的?”
1680塊是他兩個多月的工資,委實太多,兩人身上的錢加起來能買的了,但沒那必要充大頭。
銷售員撇嘴指著柜臺里一個灰色的呼機道:“國產的,不是漢顯,268!”
甘韜問:“能打折不?”
銷售員不耐:“不能還價!”
甘韜無奈道:“就這個吧,你這里可以入臺?”
“那邊!”銷售指著商場不遠處的一個小柜臺。
98年的呼機已經算不上奢侈品,個人經濟稍微好點的,基本都會買個掛在褲帶上。
將呼機入了臺,又教了300塊錢年費,整套程序就算走完。
回去路過小賣部的檔口,甘韜停下道:“哥,等下,我去給蔣總打個電話。”
等待接聽的時間不長,蔣冰柔說“還得在等等”讓他變得患得患失起來,但主動權在別人手里,他也只能客氣道:“行,您過來的時候提前告訴我,我好去接機。”
見提著兩瓶汽水出來的甘韜,臉色有點灰敗,甘軍問道:“怎么了?”
他將汽水遞給甘軍,有些喪氣道:“暫時沒空過來,讓我在等等,我估摸著這事是不是和婁葉那事一樣,都要黃!”
甘軍安慰道:“讓等就等唄,別人也沒直接拒絕。”
婁葉一去無蹤影,加入周易做藝人的事,也是接連幾天毫無進展,影視城的群演人數要的越來越少。
躊躇不安的過了幾天,甘韜漸漸按下有些浮躁的心情,收拾一新,準備先去液壓廠上班,不能抱著一棵樹死等下去。
明晶液壓主要生產的是油缸、系統等設備,甘韜雖然個頭足,但實際年齡畢竟還小。
因此,甘軍幫他選的工作崗位是裝配,事情比較輕松,就是坐那給設備上上螺絲,沒什么難度。
他們這車間滿打滿算就四個人,領頭的師傅也才22歲,都是年輕人,很是聊得來,短暫的幾天下來,甘韜和幾人混的極其熟絡。
第一份正式工作就這么一天天過去,轉眼來到1999年,愉快的工作環境,讓他心情慢慢沉靜。
但大街小巷突然流行起來的有一個姑娘、當等歌曲也會讓他偶爾想起婁葉、蔣冰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