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總在不經意間流逝!
來海市已有月余的甘韜,因為年齡問題,又為了生計,只能混跡于車墩影視城內的各大劇組之中,充當最底層的群眾演員。
他的個人形象不錯,比起張強手下的其他群演要好太多。
在加上很少抱怨累、錢少,每天清晨,總是風雨無阻的出現在影視城外,讓張強不由對他高看了一眼。
堅持說起來簡單,但真正做到的并不多,何況還是個16歲的少年郎!
因此,張強手里有活時,總會算他一個。
一月下來,甘韜出工的天數能有20天,比其他群演高了很多。
當然,這里面除了不懈的堅持,張強的照顧,還有他是全職的原因。
甘韜往日蹲坐的墻邊,張強瞅了瞅陰沉的天氣,對身旁明顯黑了的甘韜道:“天要下雨,今天估計沒戲,你回去吧。”
“最近沒大劇組入駐?”甘韜撓了撓油膩膩的長發問道。
來到海市后,日常的洗漱全都變成了冷水,他頭發又長,一有兩天不洗就油膩發癢。
張強搖搖頭,掏出煙硬塞了根給他,又幫他點上后才嘆道:“沒收到消息,前段時間幾個劇組也走光了。”
初次煙霧入肺,甘韜感覺有點不適,強忍住咳嗽的沖動對張強點點頭。
做了一個月群演,他對這行也了解了不少。
無論群頭還是群演就喜歡那些大劇組,不僅待遇好活也多。
像前段時間的海市正午劇組,由國家臺投資拍攝,有幸參與進去的群演不但工資漲了3塊錢,連盒飯都是一葷兩素分的清清楚楚。
兩根手指怪異的夾著煙遞到嘴邊的甘韜,虛瞇著眼道:“有事你就先走,我閑人一個回去也沒事干。”
“你就這么待著?”張強問。
他道:“昂。”
兩人分道揚鑣,張強回去悶頭睡覺,他則是繼續倚靠墻角有一下沒一下的邊抽煙,邊眺望影視城門口,不時還抓抓已經亂糟糟的頭發。
正當他觸目遠眺時,一個背著雙肩包的人走到他身前道:“兄弟,借個火。”
他一拍口袋:“我沒火,這是別人點的。”
那人在他旁邊蹲下,指著他手里的煙笑道:“嗨,把你手里的煙給我用下不就成了嘛!”
他一愣:“還真是!”
他不抽煙,對煙、火相關的小細節一下沒反應過來。
利用遞煙的功夫,甘韜輕微瞄了眼那人。
黑瘦的臉上抬頭紋很多,讓人看不出年紀,一件黑色體恤掩蓋了不少污垢,皮鞋也是臟兮兮的像是走了不少路,在看已經抱在懷里鼓鼓囊囊的雙肩包,甘韜估摸著這人難道是個旅行家,就如古時候的那位徐霞客!
甘韜的煙本就剩個煙屁股,在把那人的煙點著后,就燃燒殆盡,那人抽出煙遞給他道:“來,在來根?”
他忙擺手道:“不用,我不會這玩意,剛剛推不過,吸了玩的。”
那人也沒強給,埋頭吹了吹水泥地后,一屁股坐了下去,像是累的不輕。
吸了半管煙,那人拍了拍身后的墻壁問甘韜道:“這里面是不是有處景點叫白渡橋?”
在里面晃蕩了一個月的甘韜點頭肯定道:“有,不過這里面叫冷水橋。”
橫跨吳淞江的白渡橋是海市的一座老橋,很多年了,影視城里確實有做仿橋。
那人一甩煙頭,起身道:“您歇著,我進去瞅瞅。”
甘韜有點懵逼,“您?管16歲的他叫您?是文化差異還是這人有毛病!”
早上半天轉瞬即過。
他跑到遠離影視城的地方買了面包、礦泉水后繼續回來守著。
甘軍的午飯是在廠里吃,他一個人只能就這么糊弄著。
再說,就算回去,他也不會做飯,從小到大就沒做過。
冷水橋上,婁葉感慨的望著滾滾河水。
他小時候是在蘇州河邊長大,如今身為導演的他,想用菲林紀錄童年中的優雅河流。
哪知時過境遷,童年記憶中養育無數人,清澈見底的蘇州河已成骯臟惡臭的代名詞,讓他不得不放棄原本的拍攝場景轉道車墩影視城看景。
冷水橋上。
婁葉將背包中的相機緩緩取出,對著斑駁的冷水橋和極其相似的蘇州河按下了快門。
“你是群演啊?”
介紹入駐影視城劇組所在區域的招牌前,剛出來的婁葉問站前面撓頭的甘韜。
甘韜見是他,頷首道:“嗯。”
已經是下午兩點,今天注定白等,他和那人打完招呼,準備轉身回去。
“劍眉星目,個頭也足,按說應該很上鏡,凌亂的發型讓人覺得有點頹廢,唯一的缺點就是臉太嫩,要不然倒是能給老賈當個備胎。”
婁葉以導演的眼光望著耷拉著拖鞋,撓頭轉身離去的甘韜。
想起來海市之前,老賈那極其不穩定的情緒,婁葉擰眉三步并兩步追上甘韜道:“有呼機號嗎?”
甘韜怔怔的看著長著一副“社會人士”面相的那人:“沒有,而且我和你好像不熟啊!”
婁葉解釋道:“別誤會,我呢姓婁,是個小導演,過段時間可能會搞個劇組在這拍戲,你不是群演嘛。”
“這好事啊,自己正愁活少呢!”
甘韜瞬間聽懂,局促的伸出手道:“我叫甘韜,沒呼機,但群頭有,我把他呼機號留給你,找他就能找到我。”
出來這么長時間,他還是第一次和人握手,對方還是個導演,這職位在劇組可是數一數二的,整得他有點小激動。
婁葉記好張強的呼機號后,看著電線桿矗立一旁的甘韜道:“你太瘦了,應該增點肥,在蓄點胡須那樣顯得成熟。”
雖然是備胎,那也得做足準備,至于會不會用他,婁葉自己都不清楚,那得看老賈的狀態,在他心里老賈永遠是第一人選。
甘韜徹底傻了,他做了一個月群演,從來沒有劇組讓他增肥,蓄須什么的,向來就是戲服一換,戴帽子或者頭上抹發膠,扮演流氓甲、土匪乙就成。
他已經不是初哥,對這行有了解,聽了婁葉這話,忙小心翼翼的問道:“我還能扮演有臺詞的角色?”
扮演的角色有臺詞就意味著有鏡頭,有鏡頭就能在電視上看到,這可不容易,反正一個月下來,他沒說過哪怕一句臺詞。
婁葉點頭:“這點你放心,肯定有。”
給句無關緊要的臺詞,做后期時在剪掉也不是什么費心事,當然他不是那種人。
甘韜躊躇的望了婁葉一眼,心里默默打量著要不要請這人吃頓飯,可又不能確定這人真正身份,害怕上當受騙。
他正躊躇間,婁葉率先開口道:“我回京城了,這一趟走下來,劇本已經有了頭緒。”
甘韜一路將他送上公交,等公交沒了影子后,他才內心竊喜的轉身回家。
躺上床后,蓋著毛毯的甘韜問道:“哥,一個人怎么才能在短時間內變得成熟?”
甘軍好奇:“問這個干嘛?”
他將碰到婁葉的事一說,感覺匪夷所思的甘軍忙提醒他道:“小心點,別被騙了,哪有那么容易就能碰到導演的,而且還一見如故,直接就給你有臺詞的角色,別是人家在放長線,釣大魚!”
甘韜的劍眉促成了一團,冷靜的想了想婁葉下午說過的話,想起他說劇本都沒有,感覺還真有這種可能。
可婁葉的面相雖兇惡了點,但說話神態、動作舉止方面也不像個騙子。
“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八字還沒一撇。”
他如是想到。
婁葉一去無蹤影,甘韜也漸漸忘卻這個小插曲,每天按部就班的蹲在影視城。
可三天兩頭刮胡須的習慣,悄然無息的出現在他身上。
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已然穿上秋衣的張強,環抱著雙臂蹲坐在地上問他道:“韜子,有個劇組要跟組演員,你去不去?”
又是一個星期沒開工,坐吃山空的他也有點急:“在哪,多長時間?”
張強道:“不遠,無市影視城,拍攝地點是影視城內的水滸基地,20天左右。”
他問:“吃住呢?”
張強伸直雙腿:“劇組包,但條件可能不太好,你要想去就算你一個。”
甘韜點頭:“算我一個。”
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不出門不知人民幣不經花,來海市不到兩個月時間,他就算再省著花,他老媽給的1000塊錢還是一直再降。
這段時間的群演工作也是三天打魚兩天嗮網,在沒個固定收入,他就真得喝西北風了。
“戴上東西,兩天后在這集合,我領你們去。”張強頷首道。
張強起身時,他試探的問道:“張哥,最近有沒有一個叫婁葉的人呼你?”
張強問:“沒啊,你朋友?”
他起身拍拍屁股:“算不上。”
兩天后的清晨,甘軍騎車將攜帶著口袋的甘韜,一路送到影視城門口,又親眼見證他上車后才肯離去。
連同甘韜在內,小巴車擠滿了張強手底下的三十六個群演,這一趟是真正的傾巢而出。
目的地是無市影視城的水滸基地,所駐的劇組叫白發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