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神看了看李正的臉色,他似乎有些震驚,不過,卻并不是驚于那墓碑后的人。
他有些猶豫的樣子,問了張小神一句:“你能看見他?”
“哈?當然能…師父,你是說…?”
李正點了點頭。
“不錯,他已經是一個鬼了。”
張小神有些頭皮發麻。
剛剛還以為能夠安安穩穩的結束這次的事件,結果卻又沒有如她的意。
“不過,你怎么就…算了,你應該也不知道。”
李正說的話有些沒頭沒腦,不過張小神還是反應過來了。
自己師父想問的,應該是她怎么能看到鬼了這件事。
這個問題,她也確實答不上來。
總之,李正并沒有對這個問題過于深究,張小神覺得他這種態度,應該是已經有一些猜想,只是沒有確定。
他對著那墓碑后的鬼影說道:“你還打算躲到什么時候,還要貧道把你揪出來不成?”
“道長莫要生氣,俺這就出來!”
那鬼說著,手腳麻利的從那墳后頭冒了出來。
然后,他三步并作兩步,蹦噠到了李正面前,又是拱手又是鞠躬,嘴里也是不停的求饒。
但李正只是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他,說道:“你這是何意?難不成你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
“唉呀,俺哪敢干啥壞事兒啊,這么些年,俺連這塊兒墳地都不敢出,上哪兒去干壞事兒喲!”
那人說著,也是越發焦急,似乎生怕李正不信任他的話一般。
“若道長不信俺的,自可去村里問問,這些年,可有何人遇上了什么怪事兒。”
李正臉上,現在大約是一副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
“小兄弟你莫要慌張,貧道此次來這里,并非是為滅殺你而來。”
“啊?這…”
那人此時,總算明白過來自己的舉動多少有些急躁了,也是有些尷尬的撓了撓后腦勺。
“你且先說說,你是何人,姓甚名誰,何時生卒,又是因何化作地靈的?”
李正的語氣很是溫和,非常順利的安撫了那人…鬼,不對,地靈的情緒。
那地靈似乎是陷入了回憶,過了一會兒,大概是整理好了語言,這才開口說道:“俺叫于紅,原本是這外頭那村里的人,當年俺帶著俺婆娘孩子去娘家探親,沒成想路上遇著了山匪,俺丟了命,俺婆娘也將要被那群畜生給擄了去,俺當時真恨不得把那群畜生給拖下地里!”
說著,于紅的語氣變得很是憤怒:“可不止這樣,俺孩子當時才剛剛落地沒半年,那些畜生竟是給他扔來扔去的當球玩!”
“還好那白先生及時趕到,三兩下便趕跑了那些畜生,可惜俺婆娘早就是被那群畜生折騰的沒了出氣兒,俺那孩兒倒還叫喚的大聲,那白先生便帶著俺和俺婆娘的尸首,回到了這村中,又代替俺把孩子撫養長大,俺對白先生他…哽…真是…真是感激不盡。”
說著說著,這于紅竟然是哭了起來,配合著這山里的陰風,更顯凄涼。
但張小神卻覺得有些奇怪。
按照他的說法,這里應該不止他一只鬼,他的妻子應該也在這里。
可…鬼呢?
李正摸了摸下巴,等著他緩和了一會兒情緒,才接著問道:“你說那白先生是在你們死后才趕到的,他如何得知你們是居住在此地的?”
“這,倒還多虧了俺婆娘記性不太好,她又生怕孩兒被她給忘在了何處,便于那襁褓上頭繡上了俺們家是在何處,以防萬一。”
那于紅說著這話,臉上有些感慨:“沒成想竟然是在那種時候起了作用,倒是天意弄人。”
“小兄弟莫要傷心,你這往事,貧道也算是大致了解了,只不過,尚有一事,貧道難以確定,還望小兄弟直言相告。”
“嘿,道長這是哪兒的話,只消是俺知道的,必然如實相告!”
李正臉色也是終于變得有些嚴肅了,他說道:“你可還記得,那白先生當年趕到救下你孩子的時候,是什么裝束?”
“這…道長你問這個,是…”對于這個問題,于紅卻并沒有一如自己之前所表現出來的直爽,而是眼神有些疑惑的看向了李正。
“嗯,貧道只是想確認一些事而已,并不會對白老做什么的。”
他這樣說著,于紅面色變得有些猶豫。
“這…其實也沒有甚么,當時白老只是穿著一身長長的褂子,嗯,還穿著布鞋,底子厚厚的那種。”
于紅的語言有些支吾,但還是說出來了答案。
李正沒有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
“如此,貧道的事情也算是解決了,之后,便助你早日投胎吧。”
“莫!道長!俺還想多看里面俺孩兒!道長!”
那于紅聽著李正的話,頓時驚慌了起來。
李正見狀,只是嘆了一口氣,說道:“你當真想要繼續留在這地界?繼續看著你兒子長大成人?繼…”
“那是!”于紅打斷了李正的話,語氣斬釘截鐵。
李正頓了頓,接著說道:“你當真要,繼續禍害你兒子的壽元不成!”
他這話聲音很大,比起規勸,更像是怒喝。
于紅張了張嘴,一時無言。
“這…道長,這話又是從何說起?”
李正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溫和形象,反而是有些暴躁起來。
“你可知,此地何故陰風不絕?你可知,為何你孩子,僅十一歲便顯得有些老態!?”
“你可知,人!鬼!殊!途!”
李正的話,仿佛是一根大棒,敲打在了他的心上。
張小神不敢說話,她也是頭一次見到這么暴躁的李正。
哪怕是自己當初燒了悟云觀的院子,也沒見他這么大的火氣。
于紅此時的表情,早已沒有了之前的堅決,隨著李正最后一句話落下,他便呆楞在了原地。
張小神仿佛看到他的眼睛里已經有些濕潤了。
這并不是她的錯覺。
于紅并沒有忍耐太久,便像是失了魂一般,坐倒在了地上。
他的表情已經有些扭曲,大滴大滴的淚水從他的眼角滑輪。
他再次開口,聲音很是哽咽,又更像是野獸的嘶吼。
說出來的話,也早已不是人言。
“俺…俺就是…俺就是想活下去!俺還不想死,那些畜生都還沒死,俺怎么…俺怎么能死!”
語畢,于紅再次抬起頭,看向了張小神,眼睛仿佛已經充血,額頭甚至暴起了青筋,活似一頭惡鬼。
他已經沉淪了。
“俺不能就這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