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聚會是由季智勇發起的,開始還需要他調動氣氛,但當酒菜上齊,大家又恢復了往日里的熟絡。
嘻嘻哈哈,打打鬧鬧。
酒店老板趙振走進包廂,給這桌身份不凡的年輕人送來一瓶珍藏的好酒。
滿滿地倒了一大杯酒,趙振舉起杯子:“各位能來此聚會,蔽處蓬蓽生輝,趙某敬各位一杯!”
雖說他是對著眾人說話,可目光多數時間還是停留在梁樂身上。
趙振是人精,看人很明白,雖然對面七個人都是源武者,但源武者的重量也是不同的,誰主誰次他分得很清。
眾人一點也沒覺得突兀,這又說明趙振的本事。
對于這位趙姓太子爺的示好,同學們都接受他的好意,連連說太客氣了。
賓主盡歡,趙振一飲而盡,又說了兩句好話,并囑托一旁的服務員認真服務,這才退出包廂。
包廂里又恢復了熱鬧。
“難得聚一次,一起來走一個!”
七個人站起來,共同舉杯,酒香味一瞬間濃郁了起來。
說是要不醉不歸,但對于源力師而言,他們想要喝醉很難。
推杯換盞之間,酒不醉人人自醉,喝的就是這種氛圍。
都是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還沒有那么深的城府,還沒有那么深的心計,想到什么就說什么,每個人高興還是不高興,都寫在臉上。
季智勇沒憋住,站了起來,想要說點什么。
眾人放下筷子,認真地盯著他。
他將近兩米的大個子,現在卻有點不好意思,想了想,又坐下來。
“想說點漂亮的場面話,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大家吃好喝好,喝好吃好,完了我買單!”
回以他的是一片噓聲。
周玥拽了一把梁樂的袖子:“頭兒,你上!”
季智勇也有點灰頭土臉,不太受得住同學們的噓聲,覺得身形都矮了幾分。
“梁樂,在座的幾個人里,現在數你個兒高,你說兩句!”
眾人的表情都有點認真起來,梁樂也不再推辭,站起來。
“行,那我就說點自己想說的——
先說好啊,我不是仗著比季智勇帥,要出這個風頭,而是大家愿意給我這個面子,我不希望因為我僥幸先走了一步,完了出門之后就有人說我「不就是個少尉嘛,裝個什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寧愿現在就坐下來。”
這話就有點正式了,眾人笑過之后,各自的眼神都有些觸動。
對面的方鴻文連忙搖頭:“放心吧,咱們這些兄弟,都是同甘苦共患難出來的,絕對沒有這樣的人!”
王敏不滿意了,用指頭敲著桌子。
她是源術師,臉喝得有點泛紅:“你是怎么回事,小老弟?合著我們姐妹就不是了?”
方鴻文又連忙灰頭土臉地解釋。
嬉鬧了一小會兒,大家都安靜下來,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上面,都寫著認真。
梁樂掃視一圈,大家的杯子都是滿的。
“咱們這些兄弟姐妹們,今天來的,包括今天沒來的,很快就要天南海北、各奔東西,各有各的際遇,各有各的生活。
我們都來源于這個小城市,在九月份之后,人生的路才真正開始。
此路,山高水長,此后,人生百樣,這是一件值得慶賀,并且一定要認真對待的事情——
所以,我想敬大家三杯酒。”
“這第一杯,敬咱們的過往。相聚是緣,咱們從驛城六百萬人口中被挑選出來,成為同班同學,這就是天大的緣分!
你們之前都被我揍過,我希望過十年二十年后,咱們還能聚在一起,你們再把我揍回來!”
“哈哈哈,會的!”
烈酒入喉,灼得人眼眶通紅。
“第二杯酒,敬咱們的身份。咱們脫穎而出,有幸成為源武者,在平步青云的同時,也肩挑起了護國興邦的重任。
我希望大家要時刻敬畏自己的身份,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初心不改,方得始終!”
“第三杯酒,敬咱們的未來。祝未來的我們,前程似錦,今天只有我一個少尉,明天我想看到一屋子的少尉,甚至全部都是我的長官!
但這不是說說而已,我們在驛城走到了終點,但相對于聯邦,我們只是剛剛走到起點,我們還需要更加努力!”
三杯烈酒下肚,饒是周玥也被嗆了一下,眼里涌出來熱意。
“頭兒,你勵志大師的傳說,還真不是吹的!”
“哈哈哈,我也聽說了!”
眾人還是笑著,只是臉上的表情,多了幾分深思。
快樂值得大肆歡笑,但歡笑之后,還要以更成熟的肩膀,去扛起人生的重量。
梁樂說得很對,他們人生的路,現在才剛剛開始。
王敏和方鴻文是普通人體質,同學們不敢讓他們喝那么多,周玥是源力師,但她是女孩子,喝了不少酒后,臉上也泛起了紅暈,說話帶了一些醉意。
“好了,你也少喝點。”梁樂要去奪她杯子,被周玥閃開。
“不行,男女平等!前陣子你們男人不是喜歡說女權嗎,我就是女權,你們能喝,我也能喝!”
一大杯白酒干了,周玥打了個酒嗝,痞里痞氣地勾住梁樂的衣領,笑得肆意張狂。
“小帥哥,給姐姐我笑一個!”
梁樂哭笑不得,周玥松開他,認真說道:“頭兒,你真的不考慮一下我嗎?”
似乎有瓜能吃,席間一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周玥跟沒察覺到似的,繼續說著:“要說你們男人專一,確實很專一,無論是18歲還是到了80歲,都永遠喜歡18歲的女孩。
我覺得這樣也好,從今以后,我也只喜歡18歲的男生!”
“不能就許你們同時找幾個女朋友,我也要找好幾個男朋友,頭兒,我把你排到周一好不好!”
梁樂有些佩服:“別這樣,我已經名草有主了。”
“不做男女朋友也行!”
梁樂笑了笑,主動攬著她的肩膀,向著大家舉起杯子:“來,敬我們玥姐以后嬉戲花叢,艷絕天下!”
眾人哄笑著干了一杯,周玥也灌了滿滿一杯,杯子仰得高高的,掩蓋住無人發覺的酸楚。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梁樂看了看時間,這頓飯已經吃了兩個多小時。
跟自己這些同學們在一起,真的很盡興,只是再盛大的宴席,也總有散場的時候。
最后,七個人同時站起來,共同舉起了杯子。
季志勇說道:“酒席散,人心不散,眾人離,感情不離。
人們都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三十年幾乎是我們的半輩子,希望我們在三十年后,還能像今天這樣,聚在一起!”
“三十年后,再把酒言歡!”
研究所,承載著聯邦科學技術的發展與源力研究的命脈。
在大破滅之后,人類幾乎有陷入原始社會的危機,是研究所的科研成果,才讓聯邦有著如今的繁榮社會。
對于源力體系的深入研究,更是引領人類一代代在源武者道路上,突飛猛進的關鍵。
每天都有大量的材料被送往研究所,研制出的武器、藥劑、防具等,是人類用以提升自身與對抗源獸,最重要的物資。
如果說軍分區,是聯邦手中的一把利劍,那么研究所就是聯邦后方最堅固的盾牌。
驛城軍分區的研究所,同樣是聯邦無數研究所中的一員。
吳教授在認真地聽著幾個助手討論,不時也會出聲指點一句。
數十年的科研生涯,他的腦袋里裝著最寶貴的財富,海量的科學知識與嘗盡人生的閱歷,讓他每句話都能一矢中的,鞭辟入里。
讓幾個助手如同撥云見霧般,豁然開朗。
“柳妖在幼年期與柳樹一樣是雙子葉植物,但在成年期,它們的網狀結構變為平行脈絡,為何會變為單子葉植物?”
“當然是因為源力的誘導因素,使它的基因序列中產生了多余的片段,生物形態發生巨大變化,不僅改變了葉片,在體表也生出很多根須!”
“我們重構了這些多余片段,為何在基因模型中無法復現?”
“這大概是源力因素,產生了我們察覺不到的變化!”
“遇事不決,源力玄學?”
討論陷入了僵局,吳教授從顯微鏡移開目光,指點說道:“去看看At1g22130的基因鏈,138261重復片段。”
過了會兒,兩名助手恍然大悟。
“重復基因結構的分化機制,竟然會對生物進化產生這么大的影響!源力,果真是妙不可言!”
就在兩名助手的話聲剛落,一道有些突兀的鼓掌聲忽然響起。
助手以及吳教授都是一愣,抬頭看去,只見實驗室的門口,有一個長相俊美的年輕人正在鼓掌。
“喂,實驗室重地禁止入內,你不穿防護服,會對我們的標本造成重大污染!”
兩名助手很不客氣,就要攆人。
年輕人歉意一笑:“真的很抱歉,沒注意我就直接進來了,我有事要找吳教授。
至于你們說的污染,應該不會的,我的精神力在控制著浮塵,一共一億七千多萬。
你看,你一說話,又多了三百八十五個水氣聚合物 那你能不能再說兩個字,湊夠四百個?”
助手一楞,仔細看這個年輕人,對方不僅聲音好聽,那張很容易讓人愛慕的臉上,也寫滿了認真的神情。
一個在科研生活中很少用到的詞,被他回想起來——
這人,難道是個神經病?
吳教授疑惑地抬起頭,這道聲音有些熟悉,但他想不起來在哪里聽過,對于科研之外的事情,老教授總是記憶力很差。
“找我的?你是?”
年輕人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尊敬說道:“吳教授您好,我叫紀南方。”
梁樂從酒店里回去沒有開車,他喝了酒。
雖然這點酒對他根本沒有什么影響,但喝酒不開車,是個很好的習慣。
但凡有本事的人,都是極為自律的人。
梁樂隨便打了個車回去,自己的車等回頭再來取,也不算什么事。
“到哪,小哥?”
“碧湖路,錦湖半島小區。”
車緩緩起步,在司機高超的駕駛技術下,在鬧市里也開得飛快。
經過一處人行道時,前面正好是綠燈最后幾秒,司機一加油門,出租車直接躥出去,把一個正要闖紅燈的愣頭青年,嚇得連忙往后退。
梁樂忍不住說道:“師傅,慢點開,我又不少你錢。”
“嘿嘿,天熱,空調一直得開,停留了耗油,現在干啥行當都不掙錢”司機似乎是個健談的人。
后面的話梁樂已經沒有在聽了,他打開手機,有人給他發了信息。
司機沒得到回應,轉頭看了他一眼。
“看你的樣子,應該還在上學吧?學生最幸福了哎我怎么看你有點面熟?”
“我是大眾臉,誰看我都面熟。”梁樂笑了笑,舉著手機示意了一下,“我打個電話。”
鈴聲只震了一下就被接通,看來對面的人,一直在等待著。
“學姐,我現在沒事。”梁樂說道。
“那就聊到你有事為止,為什么不叫我親愛的?”對面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慵懶,說話的時候還夾雜著輕微的水花聲。
梁樂無奈地嘆了口氣,卻是沒有說話。
周芽衣咯咯的笑,心情應該是很好的樣子。
“我現在在洗澡,水溫是42℃,是我愛你的溫度,水里加了玫瑰精油,是我想你的味道,我沒有穿衣服,是我對待你的態度,櫻櫻也在旁邊蹲著,代表了我們娘倆對你的期盼”
這個女人作起妖來,梁樂也難以招架。
“別鬧了,學姐。”
“快來燕京,我家后山造了個溫泉,開山第一湯,等你來,我們一起!”
梁樂沉默下來。
倒不是對泡溫泉有什么意見,而是她前面的話。
燕京,她家,后山,造溫泉。
真是貧窮限制了他的想象,梁樂再一次對世家大小姐的身份有了深刻的認識。
“你家里的事情怎么樣了?”
“繼承人的身份還是沒有定,女子當家,在我們這種家里,還是會有一些顧忌,不過老爺子很中意我,支持我的人也有一些。
現在看,比我那幾個堂哥要更有希望。”
涉及到世家繼承,大族換代,這就觸及到梁樂的盲區了。
他一沒經驗,二沒能力,幫不上周芽衣什么忙。
“聽說會大家族里都很黑暗,定個繼承人和改朝換代似的,你要小心點。”
“所以你要快來保護我呀,這都是咱們夫妻共同財產,將來還要傳給梁小樂,可不能被他們奪了去!”
這女人又不知道腦補到了哪一朝哪一代,梁樂無語得厲害。
司機一個剎車,他們停在一處繁華的路口。
梁樂無意中抬頭看了一眼,忽然一愣,在街角的大商,他好像看到有道熟悉的身影,正在往里面去。
“杜盼盼?”
那道人影消失在門口,梁樂的視線被層層行人阻隔,讓他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親愛的,怎么了?”
梁樂注意力重新回到手機上:“沒事,剛才看到了個熟人,我看錯了。”
剛才聚會杜盼盼都沒來,季智勇說她回了老家,大概是不可能出現在這里的。
“我也看誰都覺得像你,這可怎么辦,你到底什么時候才來呀!”
梁樂真是苦笑不已,如果不是他已經有了李思雨,怎么可能會抵擋得住這種手段?
然而他沒注意到的是,自己的語氣不知不覺變得有些溫柔了起來。
他沒有發現,對面的周芽衣卻是感覺到了,不斷撩撥著他,臉上帶著狡諧的笑。
“上次你說的十大家族,我見到了一個商家人,他姓殷。”
“噢,殷是大姓,他應該跟我一樣,都是內族人,不過商家不如我們周家,也就只有夏家、漢家和唐家,比我們要龐大一些。
不過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現在弱,不代表以后就弱。
比如夏家的紀氏一脈,他們本來是炎氏后裔,不算正統,卻掌控夏家,一躍成為十大世家之首。”
“紀氏?”
梁樂愣了一下,對這個姓氏,他有些敏感。
“對,夏家是最古老的世家,傳承古老,堯舜禹之后,夏族建立世家,分出去十二個支脈,紀氏曾經只是最小的支脈,但大破滅后,他們回到主家,不僅帶領夏家成為十大世家之首,還為聯邦的建立做出巨大貢獻,是很厲害的一群人。”
梁樂聽得一頭霧水,這些世家大族的東西,他根本聞所未聞。
“等你來了,我好好給你講這些故事,我心里有好多的故事,想要說給你聽。”周芽衣聲音溫柔。
這一刻,似乎連空氣都柔軟了不少。
梁樂嘆了口氣。
“再過一星期,我就去參加入學考試。”
對面傳來興奮的水花撲騰聲,想象著她的動作,梁樂只能無奈搖頭。
這個女人,他到底要怎么才能頂得住?
這是一間豪奢大氣的浴室,面積足有兩百多個平方。
承重用的羅馬柱、浮雕,上面的彩繪與描金,每一處都是藝術品。現在這件浴室的一半,正被一個龐大的浴池占據。
然而這個浴池的堂皇程度,任何人在這里都要咂舌。
浴池周圍,單是掛著的那四排北歐風格的Soulayal水晶燈,就能把人的眼睛牢牢吸在上面。墻面沒有用墻紙,是用純手工打磨的琉璃壁磚,華麗的光照射下來,整間浴室變得如同水晶世界。
這片水晶世界多了一個人。
周芽衣從浴池中站起來,對面被水蒸氣熏得模糊的鏡子里,隱約映著一道皎潔如月的身影。
她走出浴池,踏著柔軟精致的地毯,來到鏡子前。
伸手抹去水霧,她現在的樣子出現在鏡子里。
揪下身上粘著的幾片玫瑰花瓣,周芽衣怔然地望著鏡子里的那個人。
真的很美,她自己都想推倒這該死的甜美。
但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變得咬牙切齒:“可真是個小混蛋,姐姐這么美的身體,你都能忍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