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樂的最后四個字,如同平地驚雷,整間包廂都因為這句話而陷入死寂。
張鵬飛的臉色迅速轉冷。
他沒有想到,即便周明陽已經表明身份,可這個軍分區來的少年仍然不依不饒。
難道他真的就不通一點人情世故?
他自問也算個有頭有臉的人物,被一個毛頭小子呼來喝去,這讓他顏面何存?
張鵬飛的笑意也慢慢變冷。
但他并不擔心,因為被拂了面子的,并不止他一個。
于是張鵬飛稍稍側身,他臉上的笑容更加熱烈,他的腰彎得更低,他的頭幾乎垂在了桌子上:“明陽,你看......”
是的,周明陽也被拂了面子。
這位驕傲的天才少年,即便是那位大公子,也要放下一定的身段前來拉攏,可這個毛頭小子,竟然無視了他的話。
“我知道了。”
得到回應,張鵬飛迅速站得挺直,他收起來全部的笑容,就像突然間換了一張臉:
“小朋友,在這個社會上,還是要懂得一些天高地厚......畢竟,有的大人物你得罪不起!”
周明陽攪拌著盤子里的一小杯黑咖啡,在加了奶加了方糖之后,要攪拌得足夠均勻才能很可口。
即使是梁樂闖入包廂,他的動作也沒有停下來,似乎在他眼中,這杯咖啡占的比重,比外界發生的任何事情都大。
在說出“我知道了”四個字以后,這杯咖啡終于攪得令他滿意,于是他把銀質長柄咖啡勺放在了鎏金色的陶瓷盤子上。
隨著他的動作,勺與盤子發生了撞擊,那是一聲很清脆的輕響。
在這之后,周明陽終于抬起頭,然后便搖搖頭:“我沒有見過他,但他也是源武者。”
這句話是對著張鵬飛說的,然后他把目光轉向梁樂,沉吟片刻,再次開口:
“我不一定能打得過他。”
這句話說話的對象仍然是張鵬飛。
張鵬飛的臉色真正意義上開始劇變。
周明陽不可能騙他,他完全相信周明陽的話。
所以,只能是他真的看走眼了!
一個不弱于周明陽的源武者親自過來抓人,那么這場危機憑張鵬飛自己,已經沒有辦法解決,他必須要借勢借力!
所幸,張鵬飛還有一張足以立身保命的底牌。
張鵬飛心思電轉,再次彎下了腰:“明陽,紀公子曾說,要保我周全,你看這件事......”
他看著周明陽,眼中流露出希冀。
那位公子手眼通天,張鵬飛沒有資格跟那位牽扯上利益關系,他得到的只有一句話,但哪怕只有一句話,也代表了那位的意志。
所以周明陽難得的,開始認真思考張鵬飛說的話。
他說了要保張鵬飛,自己現在算是他的人?
于是周明陽很快做出了決定,他朝梁樂點點頭,語氣篤定:“你不能帶走他。”
梁樂已經走到桌子邊緣,從這個位置,他可以在瞬息之間制伏張鵬飛,但周明陽突然開口,還是令梁樂皺起眉頭。
他看向坐在主座位的那個年輕人。
只聞其名不見其人,那張面孔很陌生,但周明陽這個名字,卻屢屢不絕于耳,甚至可以稱得上如雷貫耳。
梁樂來到這個新世界,他知道的第一個源武者,便是驛城高中周明陽。
他無法在聽到這個人的名字之后仍然無動于衷。
自主覺醒源術師、驛城第一天賦源武者、四級源能力者,都是對他的贊譽;五道口高校為了他,派遣陳璐娟跋涉千里;驛城軍分區為了他,直接內定一個聯邦重點培養名額。
甚至連老鄭都曾在班里公開說過,整個驛城往前五十年往后五十年,很難出現第二個像周明陽這樣優秀的源武者。
周明陽的源武者天賦,百年難遇!
梁樂無法無動于衷,可并不代表梁樂會改變主意,他看向周明陽,眼中閃動著明滅不定的光。
每個人都是一座天平,都有各自的秤和各自的制衡。梁樂的天平一端是他的內心,另一端則是他的所作所為。
放任張鵬飛,他內心難平!無論是誰在這里,他都不會讓兇手得到姑息!
“我一定要帶走張鵬飛,兇犯必須得到懲處!”
梁樂的雙眸如同醞釀著風暴的海洋,“周明陽,你也是一名聯邦軍官,你確定要阻止我么?”
周明陽雙手支撐著下巴,他的面前放著熱氣騰騰的黑咖啡,他挑動一下右側的眉,說話的語氣像是在聊著稀松平常的話題:
“我不想阻止你,但你不能帶走他。他是自己人,你不是。”
說完這一句,他又挑動左側的眉,語氣有些疑惑:“但你是聯邦軍官,你是自己人,他不是。”
這個有些矛盾的問題令他感到困惑,于是周明陽雙眉挑動,略微沉吟,然后很快做出來一個決定。
他的表情變得輕松起來。
他決定拋開這個問題,去品嘗一下這杯看起來很香醇的黑咖啡。
張鵬飛的表情漸漸地變得驚慌失措,很顯然,有一些超出他預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
梁樂壓下心底的古怪念頭,盯著張鵬飛,冷意盎然。
侯曉光很有眼色,他跟在梁樂后面嘿嘿一笑,然后走上前來,手中赫然一副銀光锃亮的手銬。
張鵬飛驚恐地開始大叫:“阿龍!阿威!攔住他們!”
他很慌張,為什么他只是撞了個普通人,會引來源武者抓捕!他很后悔,為什么不把他的源武者保鏢留在包廂!他很憤怒,為什么紀公子明明發話了,周明陽卻不救他!
而當他看到梁樂輕輕松松就把阿龍阿威放倒在地時,他的所有情緒化作了驚恐。
“明陽!周明陽!紀公子已經發話了,他說過我不會有事的!你要救我!你一定要讓紀公子救我啊!”
侯曉光嘿嘿冷笑,他的動作并不溫柔,讓張鵬飛吃了不少苦頭:“天王老子來了都救不了你,你最好給我老實點!”
張鵬飛凄厲的喊叫,讓包廂中里其他人噤若寒蟬,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他們始料未及。
誰曾想,前一刻還在宴請賓客的張總,下一刻就淪為階下囚?
在這些人敬畏的目光中,梁樂深深地看了一眼周明陽,轉身離開。
周明陽好似感受不到怪異的氛圍,他端起杯子淺嘗輒止,露出一個滿意的表情,然后他開了口,像是在說著最平常不過的事情:
“我也是軍分區的,所以我不阻攔,但是他說過要保張總,所以我會跟他聯系。”
梁樂身形微頓,旋即快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