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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漢升“趕走”了阿寧母親,一轉身看到大伯公眼神有些古怪。
“這不能怪我啊。”
陳漢升心里嘀咕著,因為他實在不確定那個女人能否聽懂自己的潛臺詞,于是多強調了兩遍。
現在,就連大伯公都明白了,陳漢升這是暗示阿寧母親——我們今晚不會走的,你明天早上7點再過來送別。
婆婆沒有吱聲,轉身牽著阿寧的小手又進了廚房。
“哈哈”
陳漢升干笑兩聲,瞅了瞅新郎和新娘,詫異的問道:“時間不早了,你們怎么還不回去啊。”
“啥?”
新郎弟弟第一次和陳漢升認真打交道,再加上他社會經驗本來就不足,完全跟不上節奏的,注意力剛剛還在阿寧母親身上啊,怎么一轉眼就趕我們了?
“既然不想走,那就進來再坐會吧。”
陳漢升拍拍新郎的肩膀:“小伙子真拘束,竄門了還客氣啥。”
新郎在廚房外面懵逼了半響,才吐出一個“好的”。
這個新郎姓馮,全名叫馮貴,新娘是沈幼楚的妹妹,全名叫沈如意。
其實名字很普通,“貴”和“如意”都是日常中經常出現的字眼,不過“馮貴”和“沈如意”聽起來,那就有一點莫名其妙的味道了。
這對小夫妻的意思很簡單,他們想跟著出山,只是馮貴父親覺得外面的世界太危險,一直沒有答應。
馮貴也沒放棄,愣是磨了一年,最后父親終于答應了,不過外面得有個穩定、踏實、可靠的接收點。
聽到馮貴的要求后,陳漢升笑了笑:“雖然你沒有出去歷練,不過看人的眼神還真是不錯,穩定、踏實和可靠一直是我的優點。”
馮貴眼神一亮,不過陳漢升又來了一個轉折:“但是,我還是不能收你。”
“你和如意在我那邊升職空間有限。”
陳漢升給出了理由:“問問沈幼楚吧,她那邊正好要擴張,技術含量低,你們機會要大一點。”
這個人情,還是讓他們欠著沈幼楚比較好。
沈幼楚不明所以的抬起頭,她現在還不習慣站在“遇見”奶茶店老板的角色上考慮問題。
“奶茶店不是要在獅子橋開分店嗎?”
陳漢升提醒道:“那個地方很重要,一定要信得過的店長才行。”
馮貴眼睛眨了眨,慫恿著老婆去求沈幼楚。
“阿姐,你看我們可以嗎?”
沈如意說話也有點憨,尤其當著陳漢升這個“外人”的面,她和沈幼楚相貌有五、六分相像,央求的時候也有一些楚楚可憐的意味。
五、六分已經不簡單了,王梓博當時就說過,沈如意在他的和尚大學里,基本是不打折扣的校花了。
“那,那年后過來吧。”
沈幼楚有些不自信的看了一眼陳漢升,陳漢升正笑著對自己點頭,她才慢慢的放下心。
“謝謝大學哥,謝謝阿姐!”
馮貴很激動,他已經迫不及待想去外面看看了。
陳漢升咧嘴一笑,世界很美好,有花也有草,不過同時,還有不講理的毒打。
目的已經實現,大伯公一家子又坐了會才回去。
其實這個時候,沈幼楚最繁忙的時候才到來,她需要燒水給婆婆和陳漢升泡腳,還要幫阿寧解開辮子,等到全部收拾完畢,才輪到她自己泡腳洗臉和休息。
“所以,前往建鄴這個決定是正確的,那里有24小時熱水的淋浴,還有住家的保姆,阿寧上學也不需要走那么遠山路。”
陳漢升一邊“嘩啦嘩啦”攪動著洗腳水,一邊和沈幼楚說話:“你也能安心的考研和看管奶茶店。”
沈幼楚溫順的聽著,偶爾“嗯”一聲回應,她很喜歡和陳漢升這樣圍著爐火聊天,雖然大部分都是陳漢升在逼逼。
突然,廚房門口伸進來一個小腦袋,居然是已經上床的阿寧。
“你怎么過來了。”
沈幼楚擔心阿寧感冒,趕緊把她抱到灶臺邊。
“阿哥”
阿寧看著陳漢升,柔柔弱弱的說道:“你以后不要兇阿媽,可以嘛。”
“啥?”
陳漢升愣了一下,原來自己對阿寧母親那樣的態度,大人們都懂了,偏偏小阿寧沒聽懂。
“阿哥沒有兇她。”
陳漢升牽著阿寧的小手說道:“我是悄悄的告訴她,讓她早上7點再過來送你。”
“謝謝阿哥”
阿寧雖然還是不太理解,不過她相信阿哥,因為婆婆和姐姐都說他是一個“好人”。
“阿寧,你經常去見她嗎?”
陳漢升問道,離得那么近,兩人應該偷摸見面的。
阿寧看了一眼沈幼楚,默默的點點頭。
“阿媽現在對你好嗎?”
“好啊,阿媽經常給我買葡萄干,好甜噢。”
“阿媽嫁的的那個叔叔,他人怎么樣?”
“他右腳壞了不能走路,但是對阿媽很好。”
就這樣,原來兩個成年人的“茶話會”,又加進來一個可愛的小朋友,一直聊到晚上11點左右,沈幼楚才帶著阿寧去休息。
第二天早上6點左右,陳漢升睜開眼,發現院子里站著一些親戚,他們都是過來道別的。
沈幼楚不知道幾點就起來了,總之早飯已經做好,阿寧的的羊角辮也扎了起來,院子里整齊擺放著三個行李包。
親戚們看到陳漢升,他們有些在沈如意的婚禮上見過,有些只是聽說,這次終于見到真人了。
“這是七舅姥爺,這是五叔公、這是三嬸”
大伯公走過來介紹。
陳漢升剛起來,腦袋還是懵懵的,其實誰都不記住,但是一點都不影響他親切的散煙握手,勾肩搭背的稱兄道弟。
“七舅姥爺氣色真好,享福的老人家啊。”
“五叔公看著眼熟,咱們以前是不是喝過酒?”
“這是三姐姐還是三嬸子,太年輕了吧!”
總之一趟介紹完,淳樸的山里人眉開眼笑,他們都覺得這小伙子忒懂禮貌了。
陳漢升自己也在納悶,這一個個都是誰啊,誰再教我認識一遍?
“阿寧不愿意吃早飯。”
這時,沈幼楚走過來憂心忡忡的說道,她的眼角有些疲憊,桃花眼里也有明顯的血絲。
“我去看看。”
陳漢升目光找到小阿寧,她正孤獨的依靠在柴門上。
每當路上有人走過來,她都會欣喜的抬起頭,不過發現不是自己母親后,她又會默默的垂下眼眸。
大人們都為婆婆和沈幼楚感到高興,唯獨忽略了一個7歲孩子的感受。
“阿媽不會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陳漢升抱起阿寧:“這里人太多了,她應該在路上等著你。”
小阿寧抬起頭,大眼睛里晃動著淚水,不過一直強忍著沒有落下來。
“想不想早點見到阿媽?”
陳漢升問道。
“想”
阿寧伸出手背抹了一下淚水,可是很快又積蓄在眼眶里了。
“那就先吃飯,吃完飯離開的時候,我們就能見到她了。”
任誰也想不到,痞里痞氣的陳漢升居然會哄人,這要是放在財大的BBS上,很多同學都能大跌眼鏡。
陳副主席也有溫柔的一面?
小孩子不吃飯,對他來說不就是打一頓的事情嗎?
阿寧很聽話,她乖乖的坐到桌上吃飯了,親戚們都自發的往她小書包里塞點東西,大部分是錢,也有少部分是小玩意。
快過年了,今年磕頭的小家伙少了一個,真是舍不得啊。
早上7點一切準備停當,沈幼楚“吧嗒”一聲鎖上柴門,戀戀不舍的揮手離開。
馮貴和沈如意幫忙拿行李,沈幼楚牽著小阿寧,大伯公攙扶著婆婆,陳漢升也背著一個大包。
有些親戚已經忍不住哭了,他們在山里住了太久,對外面的世界了解的太少,總認為這一次分別,以后可能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離開那條山間小道,再也看不到村里親戚們的時候,不出陳漢升所料,阿寧母親果然拿著一個包裹,站在前方等待。
不過和昨天不同的是,她今天穿著一件更加單薄的秋衣,連棉襖都沒穿,在零下的寒風中瑟瑟發抖。
“阿姐”
小阿寧看到母親,聲音里已經有著抑制不住的哭腔。
“阿寧乖啊。”
沈幼楚一開口,這才發現自己也掉眼淚了。
婆婆和大伯公自然也看到了,他們經過阿寧母親的時候,雖然沒有說話,不過卻在前面的位置停了下來,刻意留出母女倆告別的時間。
“阿媽!”
阿寧再也忍不住,灑著淚水跑向母親,放開聲音嚎啕大哭。
對她們兩人來說,這次雖然不是永別,不過再見面時,那可能就是幾年后了。
“對不起阿寧,一切都是阿媽的錯,阿媽對不起你”
這個女人雖然削瘦,可是卻用僅存的一點力氣緊緊抱住阿寧,一邊親吻著她的小額頭,一邊道歉。
陳漢升注意到,阿寧母親是雙膝跪在地上的,大概在她心里,自己的確對不起女兒,所以只能用這種方式表達歉意。
阿寧只顧著哭,她雖然聰明又有點早慧,可是成年人的辛苦和無奈,完全不是七、八歲這個年紀能理解的。
沈幼楚也趴在陳漢升肩膀上抽泣,陳漢升輕輕撫摸著后背安慰。
“阿寧。”
阿寧母親知道時間很緊,她擰了擰鼻涕打開包裹說道:“阿媽為你織了好幾件毛衣,這件是你8歲時穿的,這件是你9歲時穿的,這件是你10歲時穿的”
“阿寧。”
這時,她又取出一件嶄新的小棉襖:“這是阿媽昨晚剛縫好的棉襖,你今年過年就可以穿,阿寧生的漂亮,穿起來一定更漂亮。”
“阿媽對不起你,沒辦法給你縫制更多的棉襖。”
“阿寧,你10歲的時候一定要回來啊,阿媽一定會偷偷的把棉花省下來!”
“這是阿媽給你買的葡萄干,你最喜歡吃的。”
“不對!”
就在阿寧母親把包裹里東西拿出來“炫耀”的時候,陳漢升突然反應過來。
我操!
這個女人是把自己的棉襖拆了,只為了給阿寧做一件新衣服。
大冬天這樣做,這是不準備過春節了嗎?
陳漢升拍了拍懷里的沈幼楚:“你不是有兩件羽絨服的,拿出一件給我。”
“喔。”
沈幼楚雖然不懂怎么回事,還是紅著眼睛拿出一件。
“時間差不多了。”
陳漢升拎著羽絨服走過去:“我這人呢,不喜歡欠人東西,你給阿寧做衣服,我就送一件羽絨服給你,這是波司登專賣店的啊,咱也不占你便宜。”
“至于你這葡萄干。”
陳漢升拎起來看了看,其實里面只有一手捧那么點,撇撇嘴說道:“我就買下來吧。”
他一邊說,一邊掏出錢包,直接把所有現金全部掏出來,看都不看全部塞在阿寧母親手里:“你也別嫌少,老子就這么多了。”
阿寧母親看到有那么多張“老人頭”,這還少?
她剛要推辭,馬上被陳漢升按住了:“聽說你老公對你還不錯,不然我都不會給,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吧,不用擔心阿寧。”
“走了!”
陳漢升把把羽絨服扔在地下,突然一把抱起阿寧,牽起沈幼楚就離開,冷酷決絕。
“阿媽!”
阿寧伸開手臂,撕心裂肺的叫著。
“阿寧!”
阿寧的母親想站起來,不過跪的太久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陳漢升他們離開。
小阿寧看到阿媽越來越遠,大聲哭喊道:“阿媽,每當我想你的時候,天空就會飄一片雪花,阿媽,我好想你”
陳漢升面無表情的聽著,直到臉上突然一涼。
原來,真的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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