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六三六年五月二十日,上午。地點:鄭和島。碧藍色的海天之間,座落在黑色石基上的立錐堡,突兀出現在海岸旁,以極度不和諧的方式,將粗魯的工業文明強行擠入了蠻荒地帶。顧鳴推開用樹枝草草綁就的木門,從自己待的小屋邁步出去。旋即,他就被強烈的熱帶陽光耀花了眼。晃一晃腦袋,待到眼睛恢復,他面無表情地查看起四周。遮擋住視線的,首先是排列整齊的“窩棚”。這些所謂的窩棚,雖說長度有大有小,但橫平豎直,明顯是按照軍營來規劃的。說是窩棚,但其實下半部分都是標準的磚混結構,甚至還有玻璃窗。只不過,到了腰身位置,建筑材料就統統換成了木頭、樹枝、茅草以及各種說不上名字的熱帶蕉葉。整齊的規劃,扎實的下半身,再配上潦草的上半身......這里曾經發生了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從卡其色的棉布襯衫口袋里,掏出一個涂成軍綠色的制式zippo,再從長褲口袋里摸出一盒沒牌子的軍供煙。顧鳴點著煙后,長長吐一口氣,邁開腿,沿著筆直的石路,往堡門方向走去。立錐堡的地基,是一塊天然石臺。當初清理完石臺后,測量下來的總面積是1.6畝。整個石臺的形狀,是不規則的四邊形。第一批建設者們,用隨船送來的紅磚和水泥,修了前后門和一些關鍵建筑。至于其余圍墻部分......當初之所以選擇此地插旗,就是因為這是一塊天然高出地面五米有余的石臺。除了特意留出的前后門之外,其余圍墻部分,只需要立起樹樁圍子,就是七八米高的防護體系了。沿著規劃好的十字主干道,顧鳴抽了半根煙功夫,走到了正門。正門是面向內島的唯一出口。早期修建的第一扇大門,如今早已在慘烈的戰斗中被蹂躪的四分五裂,變成了燒火材料。現如今的大門,是幾根船桅做梁,木樁捆綁起來做門的臨時建筑,上面連樹皮都來不及削掉。視線滑過充滿著草率味道的大門,以及門后用沙袋堆起來的環形工事,顧鳴看向了大門兩側。粗糙的,表面草草用水泥抹過的磚墻,向大門兩側分別延伸出二十米遠。明顯的新舊堆壘痕跡,夾雜在紅磚中的石塊,以及表面的刀痕、火痕、血跡,無不訴說著兩堵墻曾經的遭遇。嚴格的說,應該是四堵墻......面朝外的是一堵厚矮墻,其背后是一堵帶有射擊孔的高墻。此刻,高墻的背后,大約有二十來個穿著同樣卡其色襯衣,頭戴漁夫帽的開拓隊員,正站在竹架上,墻頭架著火槍,對外警戒。“顧爺來查哨了啊!”坐在環形工事里無聊發呆的玉生少爺,扭頭看見顧鳴,笑嘻嘻起身,跳出工事過來來招呼。玉生這個曾經的文人少爺,這幾年跟著吳三爺南征北戰,早已脫胎換骨,變成了一個精悍的文化賊。身為吳三爺團隊的核心人物,玉生現在的銜頭是副隊長兼教官。他掌管著堡子里所有槍手,以及爆破人員和爆破物資。“閑不住,瞎晃悠。”顧鳴隨手掏出煙卷扔過去一根,一邊順勢往前走:“今日如何?”陪著顧鳴來到大門,玉生透過樹干間的縫隙,一起張望:“今天大約又是無事......半個月沒動靜了。”聞言,顧鳴只在喉嚨里“唔”了一聲,便不再言語,只是一個勁向外張望。出現在眼前的,首先是連接著大門的緩坡。這道坡原本是沒有的。當初修建立錐堡時,考慮到要進出人員物資,于是在正對著內島的位置,開始修建大門和緩坡。當其時,雖說不時有零散野人前來騷擾,不過這并不影響開拓隊的戰略決策。甚至,考慮到日后會有機械裝置通過大門進出,緩坡地基還用塊石和水泥澆灌,生怕不牢固。誰料想,半年后,一次人數高達兩千的土著突襲,拉開了鄭和島戰役的序幕。這之后,腸子都悔青了的開拓隊,開始試圖損毀道路。可是,沒那么容易了。此刻的地基上,不但覆蓋著厚厚的夯土層,砂石層,其上還覆蓋著厚厚的尸體層。傷亡慘重,精疲力盡的開拓隊,連防疫條例要求的處理尸體工作都做不完,更沒有那個精力去斷路了。再往后,察覺到緩坡重要性的土著,在攻城時也會攜帶泥包和樹干填坑......不知道是誰教給他們的聰明主意。今天的緩坡,由于十多天沒發生戰斗的緣故,上面沒有尸體,只有一層黑色的風干血土層。緩緩抬起頭,顧鳴運足目力,望向了對面的熱帶雨林。茂密的熱帶雨林,像一條厚厚的絨毯,聳立在五十米外的沙灘線上。從顧鳴的海拔,可以沿著密林頂端,一直遠眺到島嶼的中央山脈。碧藍的海天,金黃色的沙灘,黃綠色的雨林帶,還有溫暖的氣候,濕潤的空氣......來自酷寒的太行山脈的顧鳴,對鄭和島的一切都喜歡的緊......除了土著。裹著草裙,戴著面具,渾身涂滿白堊的土著。手持竹刀木矛,悍不畏死的土著。哦對了,最近的多場戰斗中,有越來越多的土著,使用起了金屬刀具。他們甚至還組建了火繩槍壓制班組。一幕幕慘烈的鏡頭在顧鳴面前滑過,提醒著他,要想在這沒有冬天的好地界多活兩天,就要先干掉對面的密林里的土著。長吁一口氣,沒觀察到什么異樣的顧當家,挺起身,面上帶了三分笑意:“無事就好,咱們多挨一天是一天。”經歷過更多血戰的玉生,完全表示了贊同:“顧爺說的在理。”巡視完前門,顧鳴轉頭去了病號房。病號房,在小十字路口的中心位置。第一批來自太行山的好漢,總數有兩百人。登岸當天,好漢們頂著航海不適,腿軟腳麻之際,當即和土著干了一架......死了五十人。沒辦法,當時不提著刀沖下船,已經被土著沖破了防線的碼頭,很快就會被燒毀,不出手不行。一來就吃到下馬威的太行群雄,在之后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日子里,由于頻繁戰斗以及水土不服、疾病等諸多原因,陸續又減員了一百來人。現如今,還有戰斗力的數字,只有不到五十。拉開一扇上面畫著個紅色十字的柴門,顧鳴頭一低,鉆了進去。由于玻璃窗和茅草屋頂漏下來的陽光緣故,病號房里其實光線充足,也就比室外低一點。沿著墻壁,是一排木板床,上面有綠色的軍用被褥,躺著好幾名傷號。見顧鳴進來,一個身穿綠色大褂,脖子上聽診器的年輕小伙,對他點了點頭。顧鳴臉上堆起了笑,很客氣地打了招呼:“馬大夫,我來看看傷號。”“總的來說,還行。”馬大夫聞言起身,帶著顧鳴挨個查床:“這一個恢復的不錯,斷掉的膀子沒發炎,再躺幾天就能起床。”“這一個命也大,高燒現在已經退了。沒特殊情況,過幾天也能起床。”顧鳴客氣地跟在年輕人身后,亦步亦趨,腰甚至稍稍有點彎:在他充滿了廝殺和獻血的前半生,從來沒見過,一個傷口腐爛潰膿的人,居然可以被硬生生救回來。八名傷號中,來自顧鳴手下的北方人,卻占了五名。這個原因很簡單:顧鳴的手下,都是未經過訓練的野把式。他們只能上陣和敵人肉搏,不會打槍,所以傷亡率高。隔了幾張床鋪,顧鳴和馬醫生來到了最后一張床前。床上躺著的,是一個面色蒼白,約莫有十六七歲的年輕人。這年輕人牙關緊咬,頭冒虛汗,緊緊抱著被子,正在不停打擺子。顧鳴見狀上前,伸手按住少年的肩膀,輕輕喊了句:“二牙子!”叫二牙子的少年,渾身顫抖,沒有答話。“馬醫生,這......?”上前掰開少年的眼皮看了看,馬醫生面帶無奈:“他這個瘧疾反應比較大,可能是并發了某種臟器過敏,很嚴重。”顧鳴聽不懂專業術語,只是問道:“會否斷了性命?”“嗨......”見慣了生死的馬醫生,眼角耷拉了下來,用那種看死人的眼光看著二牙子:“這個九成九沒救了。你明天聯系一下衛生隊,我估計明后天就差不多了。”“真就沒藥了嗎?”“嘁......”馬醫生扭頭往辦公桌走,然后悠悠飄過來一句:“有沒有你不清楚啊?”顧鳴怔怔站在原地,神色復雜。按理說,有著嚴格衛生條例的立錐堡,是不會出現瘧疾病人的。一慣將瘧疾視為擴張頭號大敵的穿越集團,在這方面從來都是重視有加。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立錐堡一開始搞基建時,哪怕耗費珍貴的炸藥,也要第一時間開鑿出蓄水池和排水溝。這兩樣工程的優先級,甚至在宿舍之前。然而,誰也沒想到的是,和土著的戰役,居然如此慘烈。被無數土著攻打的開拓團隊,從一開始就只能據守。每一次戰斗,都會有無數尸體跌落在堡墻下方。汩汩的獻血四下流淌,匯聚成潭。鋪天蓋地的熱帶雨蚊接踵而至,貪婪地吸吮著人類貢獻出來的午餐。接下來,雨蚊四散飛行,就近尋找當天的晚餐。于是,大規模的瘧疾癥狀出現了。截至目前,立錐堡內幾乎人人都得過一次或者兩次瘧疾。而因為補給的斷絕,半個月前,所有的瘧疾藥物都用完了。二牙子這種重癥患者,現如今就只能等死。顧鳴站在床頭,發愣了好久。他在回憶,當初二牙子入伙的那一幕。二牙子是七嬸的獨子。顧鳴小時候差點餓死時,七嬸用幾根山藥救了他的命。后來有一天,快要病死的七嬸拉著顧鳴的手,把二牙子交給了他:“山里大旱,家里實在養不活了,跟著你掙命吧......”“呼......”想到這里,饒是早已被亂世訓練的鐵石心腸的顧大當家,最終禁不住長嘆一聲:“去求,先顧今日吧。”下一刻,他伸手入懷,摸出了一個不大的咖啡色玻璃瓶。搖一搖,發現里面只剩三分之一的藥片,顧鳴轉身走過去,將藥片倒在了馬醫生面前:“這些,夠救二牙子的命了吧?”“嚯,還有存貨!”馬醫生驚訝地看了顧當家一眼:“有這些奎寧,應該是沒問題了。他這個是過敏性的,只要瘧疾退了,過敏癥狀也就消了。”手里攥著一個空瓶的顧當家,面無表情的從醫務站走了出來。攤開手掌,顧大當家咬牙切齒地盯著小藥瓶,口中喃喃自語,忽而仰面朝天,像是在詛咒什么。須臾,他揚起手臂,作勢欲扔......然而下一刻,他又止住了動作,將小瓶揣回了口袋:“需得灌滿鶴頂紅還回去方解恨!”
——巡查完前門和衛生所,顧鳴去了自家地盤。來自太行的北方支隊,分配到的營房在基地西南角。原本占用了好幾間大通鋪的人馬,現在只用兩間就都收納了。差不多有二十來人,躺的躺,臥的臥,正在鋪上擺龍門陣。見大當家進來,大伙紛紛打招呼。顧鳴見到兄弟們,臉上終于浮起了正常笑容。就連左臉新增的刀疤都舒展開了。挨個和兄弟們說兩句,拍拍這個指指那個。最后,他干脆也上了床,掏出煙散光,一同吞云吐霧起來。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開飯嘍......”隨著一聲亮喝,一個穿著白圍裙的中年廚子,帶著個徒弟,推開門,提進來了兩桶午飯。午飯質量是相當不錯的。肉眼看去,雪白的暹羅大米,粒粒分明,隔著一截都能聞到那種熱帶碳水獨有的香氣。另一個桶里,應該是番茄碎肉雜燴。漂亮的紅色番茄塊,白色的魚片,還有其他一些原料,共同構成了香濃的澆頭。“哎呀,餓慘了,給老子盛上!”見伙食進門,顧當家拍著手,身先士卒,端一碗米飯,然后澆上滿滿一鐵勺澆頭,大口刨起。后面的好漢們,也陸續盛了飯,或快或慢地吃了起來。一時間,屋里只剩下了咀嚼聲。突然,一個蹲在墻根的半大小子,莫名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對坐在鋪上的顧鳴嚎道:“掌柜的,吃不下哇”“日蒙的鱉孫!”旁邊一個滿臉皺紋,順帶禿了頂的老頭,伸手就是一巴掌,將半大小子的哭嚎打回了肚里:“年年遭災年年逃荒,活下來的,哪一遭不吃兩頓人肉?矯情個你娘!”罵完,老頭還不解氣,指著少年人對顧鳴說道:“日囊求的,吃好肉還把嘴吃刁了!”顧鳴放下了碗,看著這一幕,長嘆一口氣:是啊,吃得太飽,原來也出問題啊......半年前,當太行群雄被神兵天降的騎兵團押解到天津號子營,所有人都絕望了。他們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無窮的苦役,還是熱熱鬧鬧的菜市口大戲。誰曾想,餓了幾天的好漢們,先是被荷槍實彈的軍丁押進了大校場。之后,穿著馬靴的軍官,將顧掌柜單獨拉出來,然后舉著喇叭告訴他們:各位都算是曹大帥的人了。今天起,弟兄們要跟著你家顧掌柜,入曹大帥的大伙。隨著話音,被軍官一腳踢倒的,是四散滾落的銀圓箱。隨著滾落的銀圓,是一桶桶的白米飯,紅燒肉。餓了幾天的好漢們,這一刻再也顧不上什么了。所有人眼光發綠,口中紛紛喊著:“入伙,入伙。”就這樣,一天三頓好酒好肉伺候了幾天,簡單開課講了一些南洋知識后,幾百名北方漢子就被塞進了船艙。冒著黑煙的大船又穩又快。當好漢們再一次出艙時,已經到了上海灘。在上海灘,依舊是好酒好肉三餐不斷。養膘的同時,好漢們還被組織參觀了上海棉紡一廠、上海造船廠、以及剛剛開始出鋼的上鋼一廠。在上海灘修整了幾天,再次被塞進船艙后,所有人的抵觸情緒已經小了許多......壯觀的千人機紡場面,以及那可怕的,巨型壓機工作時的場面,砸碎了所有的雜念,所有的情緒,所有的不服。再下來,就是廣州了。依舊是頓頓大魚大肉。可這個時候,很多人的飯量已經變得正常,大塊吃肉的場面反而少見了。光怪陸離的廣州,明明掛著大明的旗號,卻已宛若敵國。驕狂不已的年輕軍官,一腳踩著大炮,翹起的大拇指指著背后宛若山岳的巨艦,輕蔑地對北方土包子們說道:“現在上大帥船的,也不算遲。冥頑不靈的,等爺爺們北伐那一天,連同崇禎小兒......歸攏打包......一發弄死!......死!都得死!”“服了服了。”從廣州出發時,大多數人都認慫了:出來混的,跟紅頂白本就是常理。如今曹盟主勢大,并伙一起做買賣也不寒磣......不就是砍幾個不服盟主的野人交投名狀嗎?這活弟兄們拿手。在暹羅,大吃大喝,最后養了一撥膘后,打頭陣的二百好漢,在顧當家帶領下,上船了。事實證明,曹大爺的白米飯不是那么好吃的。二百好漢下船當天,十停里就折了三停。再之后,就是無窮無盡的廝殺。接著,海上出現了大風暴,然后是疫病和斷糧......弟兄們當初養起來的肥膘,一盎司不少,都給曹大爺還回去不說,還搭上了百十條性命。“沒那個富貴人的命啊......”幾個月來的遭遇,快進一般,在顧鳴腦海中滑過。帶點憐憫的眼光,看著角落里那個咽不下去肉塊的半大小子。顧當家最終還是長嘆一聲,起身過去,將自己碗中白色的魚片都撥拉給了男孩,再從男孩碗中的肉塊都夾了回來。
——飯后,滿肚子心事的顧鳴,猶猶豫豫地推開了指揮部的大門。所謂的指揮部,是堡內唯一一間完全由磚混材料修建的套房。坐鎮指揮部的,不用說,自然是帝國忠犬,外灘我有百套房之吳勐吳三爺了。指揮部里人來人往,有參謀和司務都在忙碌。而原本在電報室等電報的吳三爺,聽見顧當家來了,哈哈大笑著迎了出來:“兄弟,正說喚你來喝酒,可巧就來了。”三爺今天興致很高,攬住顧鳴拉到角落的行軍桌旁,從自家私藏里摸出一個綠色軍用水壺,倒兩杯古越龍山,就要請顧鳴喝酒。憑心而論,吳三爺對于來自北方的弟兄,那是真的沒有半分虧待,做到了一視同仁。自從太行幫一上岸,吳三爺就當眾表態,承認了顧當家作為立錐堡的另一個大山頭。行話就是“合伙做買賣”。另外,包括一應軍資糧秣在內的物資供應,吳三爺同樣是一碗水端平,沒少過太行幫一口。也正因如此,太行幫才能在接下來的戰斗中全力以赴,維持住了局面。端起搪瓷茶缸狠狠碰了一口,三爺放下缸子,抹抹嘴,然后壓低嗓門,偷偷對顧鳴說道“這回穩了,十七艘的大船隊,今日已然出了西貢。”這么大的好消息,顧鳴卻是澹澹一笑:“到了再說吧。”這之前的幾個月,由于連綿風暴的緣故,從西貢出發的運輸船隊,不是折損就是半途返航,直接導致了立錐堡物資人員儲備全面見底的惡果。顧掌柜存疑,三爺卻是對帝國科技深信不疑:“聽說是造了觀海神磐測過海相,今次無憂了。”“當真?”顧鳴這下也來了精神:十七艘的大船隊,只要能到港,那眼下所有問題都能迎刃而解,立錐堡說話就能把戰線反推回野人地盤。“船隊的事千真萬確......只不過。”“嗯?”原本興致高昂的吳三爺,突然間帶了三分憂色:“兄弟,你來的遲,有些事不曉得。”端起缸子,和顧掌柜又碰了一口后,吳三爺依舊低聲說道:“再十余日,雨季就要來了。”“雨季?”出生于北方山脈的顧鳴,腦中并沒有雨季這個概念。可漢語是二元文字,信息載量非常大。即便不熟悉的詞,大略一聽就能猜出個七八分。“雨季......雨季......”顧鳴將這個詞在嘴里品咂了幾下后,赫然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