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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9節 赴任之路(三)

  第二次穿越者大會之后,得以“親政”的曹皇帝,履行承諾,重新開始“進口”穿越人士。

  和“先輩”們不同的是,隨著政權日益強大顧慮減少,“新人”們的適應期也相對應縮短了許多,“上崗”時間大大提前。

  這其中,溫廣軍是少數愿意來情報總局工作的“新人”之一。

  溫廣軍“前世”雖說級別不高,但是具體做過一段時間的政審工作,來情報總局屬于專業對口。

  事實上,溫廣軍的加入對于情報總局來說,算得上是彌足珍貴——大部分軍警系統出身的穿越者,前腳搞清楚狀況,后腳就拍著肚腩去政府坐辦公室了,少有愿意回歸前世戰線的。

  于是,溫廣軍到情報總局上班沒多久,極度缺人的戴云就把他空降到了福州站站長的位置上。

  這個安排是合理的。

  做為穿越眾最早布局,最早設立情報機構的城市,如今的福州,早就被情報系統滲透得猶如篩子一樣。

  說句不好聽的,但凡有一天聽到曹將軍舉起反旗,福州這邊分分鐘就會有三五七路各色人馬奔赴總督府,打算砍下總督的狗頭去邀功......沒準這些人都會撲空,畢竟總督府里也有“同志”在。

  天下何人不通髡。

  所以,福州站事實上并不是一個很費精力的去處。相反,各項工作都已經走上正軌的福州站,其實適合溫廣軍這樣的新人接觸“新社會”,了解局面。

  與此同時,總局抽調原本的穿越者站長,去了情況更加復雜的北方地區工作。這對于人手緊缺的情報系統來說,實在是好事一件。

  匆匆上任的溫廣軍,截止今天,在福州攏共待了4個月時間,算是剛把地皮踩熟。然后突然間又接到通知,有接待工作:南望南站長過路做客。

  接待工作溫廣軍自然是不陌生的。前世他也接待過兄弟單位來人。安排食宿的同時,還要協助人家辦案,抓個逃犯什么的。

  按照以往經驗,17世紀接待同僚的流程應該也差不多。不過這次有點不一樣:溫站長看似平常,其實對這件事,他比較重視。

  原因嘛,溫老爺如今是穿貴,自然無需操心客人的食宿雜務。令溫老爺感興趣的是:南望是他第一個遇到的“同級”土著精英。

  一直以來,穿越者,尤其溫廣軍這樣的“速成”穿越者,他們多少都會經歷一個身份錯位的適應過程。

  從屌絲變老爺,從社畜變大佬,從普通人變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救世先知。感受土著敬畏眼神的同時,很多穿越者都需要經常反復確認,才會令自己不至于失去定位。

  這種身份上的錯位感,溫廣軍也是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適應過來。

  可這次南望來訪,卻令溫廣軍之前好不容易就位的心態,又有點亂——至少在明面上,之于大部分搞不清楚狀況的土著來說,雙方是平等的。

  所以溫廣軍對南望實際上很感興趣。他希望借機和南望交流一番,讓自己適應和土著精英打交道。

  盡管穿越時間不長,可是溫廣軍心里清楚,以穿越眾這點可憐的數量,最終,新世界的大部分職務都是要由土著精英來填補的。自己不但要適應當老爺,也要學會適應這種新變化。

  ......然而,面對饒有興趣的溫廣軍,今次主角之一的南望,自從下了馬車,卻全程中規中矩,揖讓進退有理有度,半點不逾規,說話滴水不漏,渾然老吏作派。

  一開始就和穿越者打交道的南望,算得上是“老臣子”。所以南望非常清楚大家的內在身份差距,他心里面跟明鏡一樣。

  這就造成了他今天的應對方案。

  從心底里,南望不認為自己能和穿貴平起平坐。他也知道這些人在溫雅博識的面孔背后,還有巨大神秘的力量和密不可分的某種內部聯系,根本不是他這個“辛進”所能隨便往上搭的。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南望對空降在福州的溫廣軍一無所知,壓根不了解其人的背景派系。這一點是最重要的,不了解對方的底細,就不要亂伸橄欖枝,畢竟穿越眾內部現在也是有N多大小幫派的。

  所以他今天甫一見面,便打起全掛的精神應對后者,內里完全是下屬應對上司那一套。

  之后,感覺到會談氣氛不大對頭的溫站長,還是依照禮數,陪客人用了午宴。而當溫廣軍最終發現這位素未蒙面的南站長確實是有意“拘謹”后,他完全失去了交流的欲望。

  接下來的接待活動,便肉眼可見的乏善可陳了。溫老爺宴后隨口指派了某下屬負責接待客人。而他本人,穿貴脾氣發作,拍屁股走人了。

  對于這么個結局,南望這邊倒是寵辱不驚。

  他早就看出來了,在穿越眾手底下當差,只要把事情做好,那么大概率是能得到一個妥當結果的。不需要像在大明一樣,隨時擔心上司和下屬的冷槍暗箭。

  話說回來,這種低內耗的內部氣氛,通常都會在新興團體OR新政權內部出現一段時間。

  新團體沒有歷史包袱,內部猶如朝陽初升。再加上足夠多的空缺虛位以待,所以新團體通常都是昂揚向上,互相協作,全力對外,派系傾軋會降到最低。

  既然和地頭大佬勾兌得不太愉快,南望團隊自然也就不好意思在福州多待了,沒得惹人厭。

  于是第二天正午,交割完貨物,又裝載了一些福建土特產的東廣福號,速速扯帆走人。

  一路沿著海岸線繼續北行,期間還在浙江臺州下錨避了幾天風暴。最終,當東廣福號桅桿上的瞭望手看到遠處的大港時,已經是春暖花開的3月中旬了。

  大上海到了。

  張蘇灘港,昔日隱藏在灘涂里的鹽販私港。如今,破落的小漁港早已成為17世紀東亞首屈一指的大型綜合港口。

  距離張蘇灘還有著很遠距離的時候,初來此地的旅客,就會在海岸看到白白一條細線——海堤。

  這是一條用白石筑就的堅硬海堤,遠遠延伸至目盡處,不曉得到底有多長。

  在17世紀這個混亂的小冰河時代,這條海堤牢牢保護了上海周邊地區不被海潮和鹽水侵襲倒灌,可謂功莫大焉。

  站在船頭的南望,這一刻臉上春風得意感慨萬千,再不復當日在福州時的謹微。

  一旁的周乙能理解南望的情緒。他知道南望就是杭州人,距離上海并不遠。

  另外,據周乙所知:南望還沒有擔任七科科長時,就常年在江南地區活動。也就是說,上海肯定是南望的大本營,有著深厚的人脈關系。

  果不其然。

  南望一行人前腳踏進上海站總部,時任上海站站長的熊道熊老爺,就大笑著迎了出來。用力握手之際,熊道搖頭說道:“好啊,可算是熬出頭了,升官啊,南站長!”

  “慚愧慚愧,熊站長。我這屬于小人辛進,莫要取笑了!”

  看到南老爺和熊道這一番毫不見外的交際,再回想他在福州時的謹慎,周乙頓時驗證了自家早前的猜測。

  事實上,如果硬要分派系的話,南望毫無疑問屬于“江南系”的一員土著干將。

  自從上海開港,南望就被調回了江南地區,當時的工作關系就掛在上海站。

  這之后的兩三年時間里,南望利用自己對大明縉紳階層的熟悉,以及他身為土著“文化人”的優勢和高端的各項間諜技能,在協助熊道等穿越者打開江南地區局面時,起到了不可磨滅的作用,立下了很多功勛。

  這也是“江南系”一眾穿越者將南望視為自己人的原因。

  事實上,包括南望這次升職,背后也是有著“江南系”熊道、魯成等一干大佬的隱性推薦和支持的。

  所以說,到了大上海,南望那就算是真正到了自家地盤。

  接下來是真正的接風洗塵了。

  上海站的總部大院就在張蘇港內,背靠繁華的上海灘,一應供應物資應有盡有。

  南望一行人這次算是到了自家地盤,東廣福號上的隊員全數下船,打著臥底研討會的名義集體公款......團建,狠狠吃喝了三天。

  完事大伙住了高檔賓館。最后拍屁股走人時,還人手領了一份高檔紀念品和大紅包(會議補貼),狠狠薅了一把帝國主義羊毛。

  四天后,一身酒氣,兩袖金風的南望團隊,辭別了前來送行的老領導,出了張蘇港,迎著烈烈北風,一頭沖進了浩蕩長江。

  不過這一次,東廣福號可不是單獨一艘船進長江了。列隊在東廣福號身前身后的,是多達十艘的民用商船隊伍。

  而東廣福號為了掩人耳目,則是懸掛了一家上海站下屬商行的會旗。

  船隊一路沿著大江上溯,過南通,渡江陰,穿鎮江......當年曹大帥巨艦炮轟上海灘的后續影響,時至今日依舊在緩緩發揮著作用。盡管沿途大明官府多有微詞,但長江航道的水匪,這幾年依舊被“熱心的見義勇為的群眾”剿滅了不少。

  如此一路暢行,五日后,東廣福號來到了六朝古都,南京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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