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舉著總兵旗號的騎士首先進入了廣渠門。
跟在旗幟后進城的,是一身明光鎧,代表著福建巡撫衙門的年輕千總陳策。
陳策的進城引來了巨量的歡呼他手中舉起的長槍頭上,插著的正是大寇阿敏的人頭。
再后邊出場的,是二五仔,剛剛從中年危機中爬起來的,“親手”捅死了碩托的永平參將李際春。
李際春同樣一身鎧甲,手中長槍上插著碩托的人頭。
騎在馬上的李際春此刻滿臉漲紅,分不清他是被京城爺們的歡呼給刺激的,還是內心羞愧的,抑或是兩者都有。
總之,舉著兩個韃子首領人頭的騎士,吸引到了最大的歡呼聲和眼球。
這之后才是曹總兵出場。
一身大紅官袍的曹總兵根本不需要吸引眼球,所以他被親衛護送在隊伍中按部就班地走過長街,不怎么引人矚目。
自從來自后世的穿越眾們當了人上人之后,統統都患上了被害妄想癥。所以公開場合下,曹總兵總是按照后世成功人士的普遍做派,隨時都被親衛護在中間的。
不然的話,萬一潛伏的韃子給他來一箭怎么辦?穿七八個洞那不成肯尼迪了嘛......
打頭的親衛隊伍過去后,跟在后邊出場的,是500騎頭戴銅盆帽,身穿簇新大紅色明軍鴛鴦戰襖的飛虎營隊員。這些天津土著今天脫下了綠襖,穿上了正規服飾,冒充了一把正規明軍。
軍容整齊,呈四列行進的騎兵隊伍,所過之處同樣引來了此起彼伏的叫好聲。
騎在高頭大馬上的飛虎營隊員,此刻紛紛昂頭挺胸,努力擺出一副百戰精兵的架勢。
這些來自天津的土著,確實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在京城如此招搖過市。
伴隨著道旁一浪高過一浪的叫好聲,有些年輕人在熱切的氣氛下逐漸裝不住逼了,于是時不時就有隊員咧著嘴向兩旁揮手,將肅穆莊嚴的隊列氣氛給破壞殆盡。
最后出場的,是穿著綠襖,身背步槍的近衛營戰士。
經受過“正規教育”的近衛營戰士,一個個沉著臉,貌似有點隨意地跟在大隊最后,完全沒有表現出進入偉大都城即將面見皇帝的興奮感。
另外,近衛營今天也沒有給土著來一套穿越人氏閱兵必備的踢正步表演,就那么很低調地隨班進退。
穿越眾這樣做是有過考慮的。
凡事總有個熟悉、接受的過程。現在要做的,就是將這些短發綠襖的士兵包裝成類似于“白桿兵”那樣的,邊遠土司藩鎮麾下的特殊兵種。
這樣一來,等到日后在京津地帶出沒的短發人漸漸多了,民眾也就逐漸接受了。
所以今天就沒必要再驚世駭俗了,讓舉著人頭的網紅和天津土著去吸引眼球吧。
就這樣,低調的綠襖營士兵跟在大隊后方,平穩行進。沿途除了一些明人新鮮好奇的議論之外,倒也沒出什么岔子。
當曹將軍的旗號來到大明門前時,城樓左右兩旁的京觀已經堆好,就差“畫龍點睛”了。
在萬千目光注視下,舉著阿敏和碩托人頭的兩位騎士,將長矛伸向了站在京觀頂端的士兵。
然后人頭從矛頂被摘下,各自放在了金字塔頂端。
于是,禮成,萬千歡呼聲響起。
伴隨著聲浪的,是排眾而出,獨自來到大明門前的曹總兵。
與此同時,大明門腳下鐘鼓齊鳴,有兩排號手同時吹起了低沉的長音。
下一刻,三扇并排的大門緩緩打開。正中的國門里,駛出來了玉輦,其上是身穿明黃色龍袍,頭戴冕旒的崇禎皇帝。而兩旁的側門中,走出來了列隊的群臣。
這時候就不能裝逼了,某人這一趟是來搞君臣相知,不是來當年羹堯的。所以看到辨識度極高的明黃色身影后,曹總兵立即翻身下馬,推金山倒玉柱,跪地大喝:“臣曹川叩見吾皇萬歲萬萬歲。”
玉輦在穿過城門后便停了下來。很快,皇帝來到面前,彎腰伸臂,扶起了曹總兵,用溫和的聲音說道:“愛卿快快免禮!”
“謝皇上!”曹總兵就勢起身。這一刻,明君忠臣終于四目相對,雙方都顯露出了激動的表情。
“將軍此番為朝廷立下不世之功,今日朕親率群臣來為將軍解甲,稍后還有重賞。”
“微臣謝主隆恩!皇上今后但有所托,末將萬死不辭!”
“好!好!”皇帝仰頭哈哈一笑,年輕的面龐上容光煥發,雙目中神采飛揚:“愛卿,且隨朕乘輦。”
“臣惶恐!”
下一刻,在萬千道復雜的目光注視中,在鼓號和身后的明人吶喊聲中,年輕的皇帝伸手托住曹忠臣的臂膀,兩人一同登上玉輦,車駕緩緩駛入了大明門。
這一舉動創造了新記錄:只有太上皇,皇帝和出嫁那天的正宮皇后才能出入的大明門正門,破天荒首次通過了一位武將。
就這樣,玉輦在兩邊排成縱隊的百官陪同下,緩緩穿過大明門,路過兩旁高墻下長長的衙署,再駛過漢白玉雕欄的外金水橋,繼續穿過巍峨的承天門()和午門,穿過內金水橋,穿過皇極門,最終停在了寬廣的皇極殿門前。
備極榮寵的待遇,令下車后的曹總兵處在了一種玄妙的狀態中他能感受到身周那無數道或好奇,或冰冷的目光,其中不知有多少充滿了濃濃的惡意。
好在張冬東同志當年也是去故宮游玩過的,所以今天他站在皇極殿前時倒沒有緊張,只是有一些時空錯亂后的感慨:密集的游客換成了密集的官吏,太和殿的牌匾換成了皇極殿。
皇帝下車后,就在太監和侍衛服侍下先行進后殿去休息準備了。其余群臣則在殿外等候一段時間,列好隊后,才依次按等進入了皇極殿。
今天雖說不是大朝會的日子,但是隆重程度早已超過了大朝會,所以在京官員,包括勛貴國戚一個不拉統統到場。
這樣一來,能在皇極殿里蹭到一個位置的,基本就是四品以上的官員了,其余絲則按等排隊,從殿門一直排到廣場,蔚為壯觀。
待到三聲鳴鞭響過后,丹陛后便傳來了一聲響亮而又尖細的喝聲:“皇上駕到!”
聽到拖長的喊聲后,殿內殿外的群臣集體肅穆。緊接著,換掉了麻煩的冕旒,戴上了一頂金紗翼善冠的皇帝,便從御座后走將出來。
皇帝升座,群臣叩拜,過場走完后,各自歸位。
接下來的流程可不是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已經靠著第一個報喜的小功勞,從皇帝那里討要到一件坐蟒袍穿的方正化大太監,此刻在看到皇帝點頭示意后,便喜滋滋走到丹陛前,展開手中一份圣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總兵曹川上前聽封!”
這是一份地球人都能猜得到內容的圣旨:“以曹氏戰功卓著,今特旨敕封榮祿大夫、柱國、忠勇伯、兵部侍郎、后軍都督府左都督。”
于是曹總兵......新科忠勇伯急忙上前磕頭謝恩。
除了開國時的那些公侯勛貴外,到了崇禎年間,實權帶兵的將領已經很少有人能直接補全這些名號了。包括四代鎮遼的祖大壽以及毛文龍在內,都沒有能混到如此齊全的武將勛階。
曹總兵今日就此一躍登天,憑借著大明門前的兩堆京觀,成為了正牌大明伯爵。
忠勇伯這個銜頭還是很有寓意義的,包含了皇帝濃濃的期許。
這之前的第一代忠勇伯要追溯到正統年間一位叫蔣信的將軍,第二代忠勇伯是其后代蔣善。到如今200年歲月過去,曹總兵居然在今天成了大明第三代忠勇伯。
至于其余那幾個,都是從一品的散官和武勛的虛銜。
從這一串銜頭就可以看出來,崇禎皇帝在這次的己巳之變中,確實是被韃子欺負怕了。要知道崇禎一向比較吝嗇,從來沒有給武將如此慷慨地賞賜過官職。
即便這樣,御座上的皇帝還是感覺到有點虧欠了曹總兵......忠勇伯。
于是在忠勇伯磕頭謝恩后,皇帝還特意當眾交待了一番:沒有給出頂級銜頭,是因為北虜還沒有徹底消滅,所以皇帝要留下一些名爵用在今后,期望新科忠勇伯再接再厲,早日把北虜一掃而空,屆時皇帝必定會不吝賞賜。
忠勇伯這時候還能說什么?只能大聲再表一波忠心了。
這一輪流程剛剛走完,方正化的第二張圣旨又展開了。
這次的內容比較簡單:皇帝要求忠勇伯將這次戰役的有功人士都報上名冊來,事后一律要大加封賞,“朕無有不允。”
另外,皇帝在京城中給忠勇伯賜了宅第,順便還賞了他奴婢、弓刀、寶馬、金幣、蜀錦等等一系列好東西。
忠勇伯于是拖著自己酸痛的膝蓋又上前磕頭謝恩......
圣旨還沒完。
方正化又掏出了第三封。
好在這次的內容不關曹總兵事了。氣焰滔天的皇帝借著大勝之威,直接在圣旨中擢升已經有了“知兵”名聲的老戲骨溫體仁為東閣大學士兼禮部尚書比歷史上整整提前了兩個多月。
殿中的東林黨人這一刻咬碎了銀牙。奈何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誰要跟皇帝過不去,那就是找下崗,說不定是找詔獄,所以東林諸好漢這一刻只能眼睜睜看著溫老賊上前領旨謝恩卻毫無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