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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0節 落腳

  “嘭嘭”的炮響聲將穿越眾從吃瓜黨的圍觀中解救了出來。拖曳著海盜船的快速艦隊行動不便,被圍觀容易發生意外,所以艦隊司令王博發現情況不妙后,就趕緊下令放空炮趕人。

  空炮的效果很好,反正老鴇子也不曉得炮膛里并沒塞進去鐵球于是吃瓜群眾在濃煙和巨響中驚叫著四散退避,讓開了航道。

  由于老式碼頭的駐泊效率很低,再加上還有進水的海盜船拖累,所以艦隊之后花了不少時間進場,直到夕陽時分,才算在碼頭區安置妥當。

  在這個過程中,廣州城里也沒閑著。

  最先做出反應的是何汝賓。廣東總兵雖說開府潮州,但是在廣州城里一樣有廣東都司衙門。何汝賓既是這次客軍來援事件的背后策劃人之一,也是名義上發出邀請的軍事對口單位,所以他近日一直在廣州城。接到信報后,老何當即點了親兵家將,跨馬出城,直奔白鵝潭而來。

  旗艦老遠就觀察到了遠方塵土滾滾而來的馬隊。所以不等其余船只入港,這邊專門負責角色扮演的曹大將軍和留著大光頭,已然名震閩粵的“僧將”沙正明,都已經穿好了明朝官服,帶著一組身穿大紅胖襖的衛兵,從船板上走了下來,站在棧橋口準備迎接客人。

  急匆匆下得馬來,何汝賓幾步上前,仰頭大笑著拉住了張冬東的手:“哈哈哈,千里馳援不說,這門前尋禮的本事,可也高明得緊那!真是聞名不如一見,曹老弟實乃當朝名將!”

  雖說雙方是初次見面,但此刻的何汝賓卻絲毫沒有見外的樣子,拉住某人的手,很是親熱地說了幾句好聽話。

  張冬東自穿越以來,大部分時間都是和明朝官兒混在一起,所以對眼下這種場面早已駕輕就熟了:“何鎮折殺末將了,今日之事,全賴何鎮威名,末將安敢居功?”

  “不然。”何汝賓這時表情變得凝重了一點:“堅船利炮不足持,還得有強兵相佐方能成事。本官也是帶過兵的,個中艱難盡知。這名將一說,老弟當得起!”

  何汝賓早在嘉靖末年就官拜山東濟寧游擊將軍,后來又升官為寧紹參將移駐舟山,再后來改舟山參將,寧紹副總兵,一直到去年才調任廣東總兵。

  何汝賓坐鎮舟山可不是打醬油的。當時海上倭寇囂張,他在任期間操練水兵,剿除倭盜,是真正打過海陸戰的一線將領。

  正因為有過實際帶兵經驗,所以老何今天才對曹某人大加贊賞——對官兵當前頹勢心知肚明的老何,知道輕取一伙海盜有多難,這中間吹捧的味道其實并不多。

  感覺到老何的善意后,張冬東同志自然也是滿臉熱情,一個勁得把功勞往老何身上推:老何是鎮守廣東總兵官,名義上發生在省內的一切海陸作戰,最后的功勞本來就有他一份。

  寒暄幾句后,張冬東這邊又引薦了參將沙正明給老何,于是幾位將軍大人便其樂融融地在碼頭上擺開了龍門陣。

  擺龍門陣是有原因的:因為要等文官駕到。

  武將騎馬,文官坐轎,文人老爺們通常出場都是要慢一拍的。哪怕是強力客軍駕到如此重大的事件,廣州城里一府兩縣的正堂,依舊是不緊不慢地坐著官轎迤邐而來。

  幾位老爺陸續下轎后,又是一輪客套見禮。這中間南海,番禺兩縣的縣令級別太低且不去說他,反倒是廣州知府洪云蒸,算是受到穿越眾影響比較大的人了。

  洪云蒸是萬歷庚戌科進士,歷史上此人在做了一任廣州府后,后來又在崇禎七年出任了惠州府分守道。上任第二年,此君在熊文燦命令下,和其余幾個官員一道去招撫劉香,卻被劉香翻臉軟禁。

  軟禁一年多后,劉香終于窮途末路,被鄭芝龍大軍包圍。劉香見大勢已去,卻又跑去向洪云蒸表示愿意歸順朝廷洪云蒸當即怒發沖冠,破口大罵。劉香惱羞成怒,把洪云蒸殺死在船上后,不久后也自殺了。

  所以說,穿越眾其實是眼前這位洪太守的救命恩人然而這就是穿越者的悲哀了:說實話沒人信。

  雖說曹將軍是三品武官,雖說他是帶著兵馬千里趕來助拳,然而對于廣州的文官圈子來說,由從三品的知府(納糧20萬石以上為上府,知府從三品)出面迎接,就已經是給了曹某人天大面子了。

  所幸曹將軍行事恭謙,行止有禮,言談風趣,不似慣常那些丘八令人心下厭惡,所以幾位文官對曹將軍的第一印象都還不錯。

  既然人都到齊,那么就該辦事了:一幫文武官員先是登上了戰利品海盜船。

  海盜船上現在很忙亂:兩縣的公人衙役正在把海盜的尸體和零件都一一收拾出來,然后砍下頭顱給大人們過目——這個時代的文官都是很猛的:但凡戰斗結束后,文官要負責點驗首級給武官記功。

  所以幾位文官這時毫不在意地站在大鳥船滿是血漿的甲板上,一邊和兩位將軍談笑風生,一邊順手就把首級點驗了。

  接下來是附加節目:一圈拿著撓鉤和棍繩的衙役圍住被封釘的艙口,然后打開艙板,將底下泡在水中還活著的海盜一個一個抓將上來,先是劈頭蓋臉一頓棍棒,然后五花大綁捆了起來。

  這個時候曹將軍及時站了出來,對自己帶來的這些戰利品做出了分配:所有首級都歸總兵大人處置,這些腦袋足夠保舉一位心腹升官了。

  剩下活著的海盜可以由知府大人拿去先用幾天——菜市口砍完腦袋掛在城門示眾,算是給城中飽受海盜之苦的官紳們一個交待,也算是政績。

  至于這幾艘船,就送給兩縣衙門了,賣了也是一筆銀子。

  曹將軍的知趣和大方讓幾位文武不禁刮目相看。于是在略略謙讓一番后,幾艘海盜船和它們原本的主人,就這樣在不經意間被分食了。

  這之后氣氛愈發和諧的一群文官便紛紛告辭:場面文章已經做夠,好處也已經入囊,留下屬官在這里應酬就可以了。

  至于何總兵,他老人家是要繼續逗留的:還有戰艦沒參觀呢。

  歷史上的儒將何汝賓治軍嚴謹,精通軍事,不但編撰過《舟山志》,還著有《兵錄》一書。此書涵蓋了“論將”、“選士”、“編伍”、“器械”等軍事方面的十四卷內容,對關于明代軍事后勤方面的重要文獻。

  然而該書卻最終被乾隆列為四庫禁毀叢書——韃子閹割起漢人來那是從不手軟的。

  在何汝賓的《兵錄》中,不但有明代所有戰船型號的描述,還有各種火炮,軍械的描述介紹。所以對于這位研究型學者來說,參觀客軍獨特的機帆船和上面的武備那是必不可少的項目。

  參觀的結果沒有讓何總兵失望:精妙的火炮制退系統讓老何大開眼界。

  然而也就到此為止了。當科技差距拉大到一定程度后,即便是敞開看,古人也是看不懂的。何汝賓對船上最為關鍵的通訊系統一無所知,也沒有去底艙參觀煤氣發動機,對他來說,那些精巧的機關火炮和修長快速的船型就是最大收獲了。

  “這異域巧匠還是有值得稱道之處的。”聽聞船上這些火炮機關都是出自遙遠“東域”一些無名工匠之手后,何汝賓也是感慨連連。

  張冬東這時還能說什么?只好打著哈哈將何大人對付過去了事。

  所有官面應酬搞定后,早已是月上樹梢的夏夜時光了。此刻的白鵝潭上微風習習,波瀾不驚,周邊云集的畫舫中燈火通明,絲竹伶憂之聲不絕,正是一幅醉生夢死的承平景色。

  遠道而來的快速艦隊這時自然不敢大意,無論是碼頭上還是艦隊周圍的水面,都布置了足夠的巡警和拿著夜視儀的瞭望哨。

  匆匆一夜過去,艦隊第二天才開始了正式休整。

  首先是號房子。理論上廣州城里城外都是有兵營和校場的,然而穿越眾卻不打算住那些破屋爛房——但凡是官府的公產,用腳后跟想都知道是什么貨色。

  于是白鵝潭邊的天道寺就被丘八們征用了。

  天道寺是歷史名寺,唐時就有了,占地面積很廣。由于常年給畫舫里那些姐兒提供各種迷信儀式和心理疏導服務,所以天道寺的禿驢們十分有錢,內部精舍都裝修得很細,正好拿來給戰士們做宿舍。

  號稱有無窮法力的方丈在刺刀和官府的默認下,也只能表示認栽。不過馬上方丈就不郁悶了:穿越眾很大方,不但給了半天時間方便老頭把藏在佛肚子里的財寶轉移走,還給了他一盞七寶琉璃佛燈算做月租這下老頭高興壞了。

  這邊在號房子的同時,曹將軍已經坐著馬車,帶著護衛和萬寶路系列的禮品進了廣州城。自布政使以下的所有大佬,張冬東需要挨個接觸,并且在事后做出評估報告。

  廣州可不是臺南那種野人當道的化外之地,這里人口繁茂,官府力量強大,各資源豐富,地理位置優越,是穿越眾預定的立國之基至少未來十年內,新首都和新工業區都會是這里,所以內閣對此地很重視,要求的前期準備工作也很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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