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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節 人質

  乘著5月份的頭一股西南季風,自巴達維亞出發的荷蘭艦隊,這一次是有備而來。

  旗艦米德爾堡號排水量550噸,船上光是24磅的長身管艦炮就有4門,另外,艦隊里還有4艘400噸級左右的蓋倫船。其余那些快艇雖說排水量都是100—200噸的小船,但是10艘的數量加起來也相當可觀。

  穿越勢力之前拋出的巨大誘惑,是歷史上的荷蘭人從沒有遇到過的。在這個位面:奴隸和生絲這兩種王冠貿易的疊加效應,使得荷蘭人這次向大員島派出了遠超歷史規模的艦隊。

  秉承著大航海時代的通行做法,普特曼斯司令今天來到大員外海后,很自然就將艦隊的預期目標分成三檔:正常貿易,炮口下的貿易,占領下的貿易。

  雄獅只會和具有同等力量的雄獅分割地盤,弱小者是沒資格參與宴會的。所以普特曼斯今天的當務之急不是貿易,而是試探對手的實力。

  看到載著商務員毛哲爾的小艇返回大員航道口,站在旗艦艉樓上的普特曼斯此刻開始下令:艦隊外移至一里格處。下一刻,隨著旗號的傳遞,荷蘭艦隊的船只開始紛紛掛起一部分船帆,開始將原本就沒有下錨的船只往外圍移動。

  一里格在海洋中通常取3海里,相當于5.556公里。

  原本荷蘭艦隊是自南而來,它們停泊的位置在航道口南邊2公里多的位置。現在隨著普特曼斯的一聲令下,15艘荷蘭船只又往外海走了3公里,已經和大員的航道口持平,并且隱隱有封鎖的意思在內。

  而始終在航道口北方游弋的那兩艘驅逐艦并沒有做出什么劇烈反應:它們依舊在那里緩緩繞著圈,監視著荷蘭艦隊。

  很快,就在毛哲爾進入航道口不久,一艘掛著三角帆的小艇就像利箭一般從航道沖了出來,米德爾堡號剛剛調整完自己的位置,小艇已經停在船邊。

  從軟梯爬上來的,除了毛哲爾之外,毫無疑問還有一個荷蘭人認知中的“大員貴族”。

  這些據說來自明國腹地的古老貴族通常身材高大,獨特的氣質令旁人一眼就能把他們和其他人分辯出來。

  普特曼斯也不例外。盡管他只是事前從報告和一些人的敘述中知道一些穿越者的獨特之處,但是今天這位一登船,他立刻就把來人和他身后那兩個矮小黑瘦的土著隨從區分開來。

  微笑著向他走來的人身材高大,舉止獨特。此人留著一頭短發,穿著一身怪異的短上衣,長褲和黑色皮鞋,脖子上掛著一根彩色布條,領口和一只耳朵上還戴著黑白色的飾品總得來說,和普特曼斯曾經見過的那些貴族和土王相比,這些明國貴族的裝飾并不令人感到繁復。

  雙方很快進行了簡單的握手禮,然后客人被請入船艙。

  在船艙坐定后,來人很快通報了自己的身份:大員談判代表唐小橋。值得注意的是,這位看上去蠻帥,而且有點自來熟風格的談判代表,此刻說的是一口流利的荷蘭語。

  雖說有些語法方面和紅毛們不一樣,但這已經足夠雙方交流,所以接下來船艙里的氣氛變得活躍了一些。

  “抱歉,雖說是短途航行,但是在經過一個多月的漂泊后,您知道的,船上只剩下朗姆酒了。”普特曼斯司令在和唐小橋互相介紹完隨從后,將一個木杯推到來客面前。

  “哦,請原諒,這是我喝過最難喝的朗姆酒。”唐小橋在禮貌性地嘗了一口杯里發酸的所謂朗姆酒后,實在忍不住吐槽一句。

  “沒辦法,這就是航海。”

  “我相信各位很快就能喝到高品質的朗姆酒。”

  唐小橋這時一臉微笑地指了指大員方向:“為了迎接貿易季,我們不但從福建進口了甘蔗,還墊高了北線尾島的土地,并且在上面建造了漂亮的旅館和酒吧。相信我,各位一定能在那里喝到最正宗的朗姆酒。”

  不等眼前這些荷蘭人反應過來,有點話癆性質的唐小橋這時又快速說道:“另外,酒吧名是‘海盜酒吧’,怎么樣,很有感覺吧?現在就缺幾個漂亮的荷蘭妞招待和一個能跳上桌舞蹈的侏儒了當然,西班牙妞也行。”

  “在酒吧和小妞之前,您不覺得有些更重要的話題需要我們交換意見嗎?親愛的唐。”

  看著這個夸夸其談,貌似絲毫沒有感覺到船艙里的氣氛正在變冷的黃皮膚談判代表,普特曼斯不得不張口打斷對方的談話。

  “好吧,你們想談什么?”收起了玩笑形態的唐小橋這時靠在椅背上,翹起二郎腿,臉上露出一個“就知道你要這樣”的笑容。

  普特曼斯臉色冰冷地緩緩說道:“關于貿易協定和大員島主權歸屬的談判。”

  唐小橋聽到這里,有點不解地問道:“貿易協定?難道彼得奴易茲先生在幾個月前帶去巴達維亞的那份協議,最終并沒有經過科恩總督的簽署?”

  普特曼斯這時有點卡殼,但他的語氣很快又強硬起來:“那份協議科恩總督已經簽署了,但是新協議也需要討論。”

  “代表你個人意志的新協議?”

  “是的。不合理的協議應當撕毀,我們重新簽訂一份。”

  唐小橋聽到這里,又露出了那種滿嘴扯閑篇時的促狹笑容:“漢斯,我能叫你漢斯嗎?”

  “完全可以,親愛的唐。”

  “很好,那么讓我猜猜:親愛的漢斯,您一定有權利指揮這支艦隊的每一個士兵?”

  “唐,我很敬佩你那貴族般的敏感。是的,你抓住了問題的關鍵,我現在隨時可以下令這支強大的艦隊向大員島發起進攻,將你的新酒吧重新變成露天廣場。”

  “明白。”唐小橋這時揚斷了親愛的漢斯同志后續的話語:“相信我,這里沒人比我更清楚艦炮架在國門之后的那些節目。”

  唐小橋說到這里,收起二郎腿,在站起來的同時系上西裝紐扣:“船艙里太悶,我們出去談吧?”

  “當然可以。”一群人隨即起身,跟著唐小橋往艙外走去。

  “冒昧地問一句,為什么今天來談判的不是蔡呢?”在這個過程中,大員人民的老朋友約翰尼斯·范德哈根先生,對于今天的談判代表居然不是他熟悉的蔡飛明這個問題,感到有點困惑。

  “這還用問嗎?后來者資歷不足,當然要承擔更加危險的工作!”唐小橋說到這里,臉上露出了悲哀的表情。

  “最危險的工作里面就包含了談判,參與者都要有做人質的準備。”普特曼斯這時冷冷地在一旁插了句嘴。

  唐小橋沒有回應漢斯同志咄咄逼人的語句。這時的他,已經來到米德爾堡號的船尾,正在吹著涼爽的海風,觀察著荷蘭人的艦隊。

  “很強大的艦隊。”唐小橋觀察幾眼后,轉過身斜靠在船舷上,然后微笑著對普特曼斯說道:“你的信心之源。”

  “是的,艦隊就是力量。”漢斯同志毫不猶豫地頂了回去。

  唐小橋不為意地點點頭,然后伸手指向船舷外:“在我們討論人質這個問題之前,親愛的漢斯,能否告訴我,那艘船上有什么貴重貨物嗎?”

  被唐小橋用手指指著的,是位于旗艦右后方的一艘快艇庫克肯號。

  庫克肯號的排水量只有120噸,在荷蘭艦隊里是噸位最小的存在。

  “那艘船上只有士兵和火炮,沒有裝載貨物。”在巴達維亞擔任過法庭法官,并且兼管過當地華人事務的老司機普特曼斯,第一時間就識破了對方的詭計,所以他明確告訴唐小橋:船上沒有貨物,只有英勇的戰士盡管庫克肯號上還是裝了一些香料和獸皮的。

  “很好,那么就它了。”

  “嗯?”

  “親愛的漢斯,您聽過意大利炮嗎?哦對了,這年頭應該叫羅馬炮?”

  就在唐小橋話音落下的同時,從5.5公里之外的大員島上,突然“飄”過來一個紅點。

  紅點以所有人都無法看清的速度一頭扎進了庫克肯號左前方5米的水中,然后水中就發生了劇烈爆炸,和船頭齊高的水柱在洋面上噴射出來與此同時,天空中一串轟隆隆的響聲姍姍來遲。

  “這是什么?”沒等荷蘭人反應過來,第二個紅點又如約而至。這次的炮彈準確擊中了庫克肯號的船舷,這一刻,40MM高爆彈頭瞬間起爆,炸藥轉化成的高壓氣體頓時將船舷炸裂,形成了一個不斷擴散的球體。在球體范圍內的荷蘭士兵瞬間被炸飛出去,他們身上插滿了彈片和船板碎片。

  隨著第二發紅點的命中,在接下來的幾秒內,天空中爭先恐后地又飛來另外6發炮彈,庫克肯號頓時被炸得稀爛,并且燃起了熊熊大火。

然而這不是終點。5秒鐘的換彈夾時間結束后,又是連成一串的7發紅點飛來——這次庫克肯號徹底完了,四分五裂的它開始緩緩沉入海底,從第一發炮彈算起,整個過程總用時不到一分鐘  被200米外巨大的轟鳴和爆炸,火光震驚到呆滯的普特曼斯同志,這一刻終于反應過來。然后,驚慌失措的荷蘭人就拔出了佩劍:“上帝,這是炮擊!看看你們都干了些什么!”

  始終微笑著的唐小橋這時依舊靠在船舷上。在給予漢斯同志兩分鐘的認清形勢時間后,唐小橋微笑著伸出手,緩緩撥開了面前的劍刃:“親愛的漢斯,現在,你和你的艦隊都是我的人質了。所以,先生們,想不想去海盜酒吧喝一杯朗姆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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