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征著穿越政權統治威嚴的赤崁城,建造工期再一次可恥的被延后了。
永遠有更加重要的建筑排在前邊:小學不用說,這個叫政治正確,不能讓孩子們在危房里上課鄉政府大樓先緩一緩!
接下來自然是全體穿越眾都緊盯著的,咳,經適房小區。不能讓弟兄們再守望門寡鄉政府大樓先緩一緩!
就這樣,直到第一批經適房建成,直到妹子們出發,赤崁區政府大樓依舊沒蓋好,每天只有不多的一些工人在忙碌,死氣沉沉的樣子,說爛尾都有人信——經適房二區已經開建,資源又抽被抽走啦。
更加令他驚訝的,是一排排有著紅磚圍墻的小區,一間間整齊的木屋,筆直的大道,整潔的環境,熱火朝天的碼頭和建筑工地這些無一不在提醒著林保全:此處主人不是簡單的海匪,這些人其志非小,有大格局。
在這之前,林家兄弟已經從引水員嘴里得知了一些關于穿越眾的公開消息。兄弟倆之前還納悶呢,紅毛人的地盤一個紅毛都看不到,放眼過去,大員港遍地都是露著短發茬的髡人,紅毛都死絕啦?到這個時候,他們才恍然大悟——杭州城里的那位熊道熊老爺,每當聊到“大員之人”時,他臉上浮現出來的莫名微笑是怎么一回事 髡人也好,紅毛也罷,左不過是一些海外異人,此地就算是域外梁山,林氏兄弟也沒有那份憂國憂民的情懷。今天雖說見到不少奇景,到底還是要錢貨兩訖才是正事,所以當林保全得知有本地官員來訪后,便急忙招呼族弟下船見客。
不出林氏弟兄所料,在碼頭上等著接見他們的羅教授,同樣是個髡人。夾克休閑褲黑皮鞋的裝扮在兩人眼中已經有點習慣,唯獨羅教授的中年油膩男三七分引起了林保安的一點遐想:莫非這幫髡人是以頭毛短長來定座次的?
“哈哈,賢昆仲真乃信人,千里伏波,守諾踐約,弟兄們佩服佩服!”
見到羅教授這一套四不像行禮姿勢再加普通話,林家兄弟這一刻又明白了:杭州熊老爺那一口夾雜著五分杭州土話的古怪口音,原來是打這兒來的 “哪里那里,鄉下人沒見識,進門才得知大員換主,大王們在此地做下的好大基業,林某人今天算是開了眼界,厲害厲害!”
商業互吹這就開始了,大伙邊走邊吹,直到進辦公室才打住。辦公室是一間藍色彩鋼小屋,算是港務局的臨時總部。
羅教授進屋后,特意沒有喊助理進來泡茶,而是自己動手——給明人一個適應的時間。
林家兄弟不出意外地研究了一番藍色彩鋼板和頭頂發出明亮白光的led燈泡,林保安年紀小一點,沒兩分鐘就已經按捺不住,開始詢問羅教授,燈泡咋亮的?賣不賣?
羅教授笑著搖搖頭,神秘地指指頭頂原因你自己去猜,我就是不告訴你屋頂有塊光伏板。
大伙坐定后,羅教授開始盤問,不,是以聊天的方式,詢問起林氏兄弟有關于這趟海貿的詳細經歷。
作為第一艘正式來大員貿易的明人商船,興安平號和林氏兄弟的資料,是很重要的商業樣本,羅教授必須要知道更多的信息,才能制定出今后針對明人商船的貿易方案。
林氏兄弟剛開始發言,又一次被唬到:桌上一塊銀板突然被某人一把推開因為銀板上畫著個咬了一口的果子,他們原本還以為是個果盤來著。
羅教授一邊和藹地發問,一邊時不時在筆記本上打幾個字,林家兄弟驚訝之余,也不好多問什么,這種詢問式聊天足足持續一個鐘頭之后,才宣告結束。
接下來雙方很快算完帳,然后羅教授從抽屜里拿出兩張天地劵遞給林保全,算是補足差價。
“寶鈔?”林保全第一時間就意識到這張紙片的性質。
林保全瞬間臉色變得蒼白,再一看林保安已經氣得滿臉通紅,羅教授不由得大笑一聲,然后趕緊拿出來一張商品目錄遞給他們:“賢昆仲莫驚,此物就是銀子,貨單上的東西全都能兌,另外”羅教授說到這里,神秘一笑:“二位不妨先在赤崁觀游幾日,等我這邊理出個頭緒后,還要準備些別處沒有的好處,總要讓賢昆仲滿意才好。”
林保全這時粗略掃一眼貨單后,也知道自家方才有些唐突,趕緊連聲道歉,言說都是被大明寶鈔嚇出的毛病,羅教授笑著搖搖頭,了解,了解 興安平號就這樣在碼頭區安頓下來。水手們當天晚上都歇在專門的碼頭區旅館,所謂的旅館眼下暫時只有幾排竹屋,依舊是大通鋪。只有林家哥倆分到雙人間,屋里素淡干凈,除了一盤鐵藝鮮花,再無其他擺設。
新奇的一點是:旅館里有淋浴式公共澡堂,定點提供溫水,竹管淋浴,水手們當天算是洗了個痛快澡,
第二天一早,郎中來了。一身月白布長袍,像白無常多過像郎中的這些人一進門,就拿著一個怪模樣的玩意在大伙脖頸上挨個晃一下。這期間有那說閩南語的通譯大聲告訴眾人:為了防疫病,凡是發現有頭痛腦熱的,都要去北線尾島上的醫館修養,病好后才能出外。
好在這一趟興安平號出海時間不長,水手們都還康健,這幫郎中折騰一番后,就轉身出門,診費也不要。
入鄉隨俗,林氏兄弟這時自然不好說什么。這些自稱是來自“昆侖”的髡發人,看似操著一口官話,實則行止作派都和化外之人一般無二,全無大明風范。
所以,林家兄弟倆現在純粹是把穿越眾當外國人看,既然這幫怪人機關奇巧之物甚多,大約忌諱也是不少,好潔,怕疫病,就是不知道此地還有些什么規矩。
第二天下完貨后,林家兄弟就在這化外之地徜徉起來。
這次他們看得更加仔細:冒著青煙的鍋爐房,粗大的下水道,無窮無盡的紅磚,晾干后堅硬無比的泥灰 越看越心驚,越看越有勁頭,中午時分,當他們和幾個吃完飯在工地休息的搬磚老鄉聊過天后,居然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眼前這一切,居然都是在小半年時間里營建起來的!
林保全實在是不相信這種速度,一下午時間,他拉著族弟什么都沒干,就和赤崁的下水道耗上了:他看著工人們挖土,看著工人們攪拌灰泥,看著工人們砌磚,到最后,他親自跳下之前完工的下水道感受了一番 站在沒過頭頂,寬大的不像話的所謂“陰溝”里,撫摸著墻面光滑的土水泥,仰望著頭頂碧藍的天空林保全當時沉默了很久。這之后他和族弟坐在下水道旁說了些什么沒人知道,只是當幾天后羅教授再一次接見二位時,林保全第一時間提出的要求,居然是到窯區基地去看一圈。
這個要求羅某人自然不會拒絕:改開初期,茫茫多的保守派干部前腳在帝國大廈旅游拍照,后腳回國后對改開就不再抵觸——不需要抓起來洗腦,曼哈頓的建筑群,在無言中就擊潰了這些人的防線。
窯區基地現在也負擔著同樣的作用:工業旅游,靈魂旅游。強勢的政權是有自信的,同樣不需要和明人討論什么,未來更不需要和明國的縉紳階層搞什么爭論。
所謂的縉紳話語權,只有在承平時期的效果最好,在亂世,哪怕是后期李自成坐大后,就開始不管用了。
對上建奴的屠刀,更是屁用不頂,縉紳階層根本沒有能力煽動起民眾舍生忘死的抵抗,話語權在一串串被屠成白地的城市面前,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現在力量更加強大的穿越眾出場,縉紳即便能煽動出理論上最多的底層民眾出來反抗,這些在擁有著下水道,化肥,磺胺,無縫鋼管的穿越政權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反抗也罷,順從也罷,超級齒輪根本不會介意,穩定的吞噬過去就好。在這個過程中,一部分縉紳會看出來這種力量無可抵御,從而做出改變,而死抱著那一套腐朽理論不放手的人,會無情的遭到碾壓,最終變成陰溝里的爛泥。
這就是穿越眾的理論方式:想和工業化集團爭奪統治權的腦殘,在第一波就會死翹翹;活下來的那些,一定不會再拿著論語,去找穿越眾理論。
羅教授就是抱著這種心態,愉快地同意了林氏去窯區基地參觀的要求。
參觀只是一個附加項目,羅教授這次來,是帶著和同仁們開會研究后的決定來的,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是一次類似于“買三贈一”的優惠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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