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走后門離開吧,鎮國公府的人,都在前廳圍堵呢。”
蘇清皺眉,“他們做什么?”
刑部尚書一嘆,“想要探監。鎮國公與尋常犯人不同,這探監,豈是他們想就能行的。”
蘇清便扯嘴一笑,“大人多收點銀子,正好補貼家用。”
刑部尚書一愣,茫然看向蘇清。
蘇清就搖著手里的折扇,風流不羈的笑,“這么好的打劫機會,不收白不收啊,鎮國公的錢,多是不義之財,你收了,也是解救了那些銀子。”
“再說,你不收,他們也會拿著銀子去求別人,到時候,你不僅沒有機會收錢,還會被一群同僚圍堵,沒準兒還有人彈劾你,何苦為難自己和銀子呢。”
說完,蘇清笑著抬腳離開。
徒留刑部尚書一個人愣在當地,若有所思。
一個衙役急急跑來,“大人,不好了,鎮國公夫人要在咱們大堂里撞死她自己。”
刑部尚書望著蘇清離開的背影,幽幽道:“一千兩,一次。”
衙役…
“啊?撞一次給她一千兩?一千兩雖然夠醫治,可萬一撞死怎么辦?再說,大人您也沒有那么多錢啊!”
刑部尚書…
抬手在衙役腦袋上拍了一巴掌,“我是說,告訴他們,想要探監,一千兩一次,一次五盞茶的時間,并且全程有四個衙役看守,不得進入牢房里面。”
衙役…
顯然沒有反應過來他家大人在說什么,只茫然的傻傻的看著刑部尚書。
刑部尚書抬腳朝他屁股一踹,“快去!”
衙役連滾帶爬,跌跌撞撞奔出去。
天哪!
大人開竅了?
這是哪路神仙顯靈了!!!
回家燒三柱高香去!
刑部大堂。
當衙役提出一千兩銀子探視一次的規矩后,鎮國公夫人直接甩給衙役一萬兩銀票,紅著眼呵斥道:“帶路!”
衙役…
有錢了不起!
陰暗潮濕的地牢,鎮國公夫人一腳踏進去,就忍不住干嘔一聲。
“這里怎么這么臭!”
衙役捏著手里的一萬兩銀票,還算客氣道:“地牢嘛,當然是臭的,比不得碎花樓香。”
鎮國公夫人是正兒八經的名門嫡女。
怎么禁得住碎花樓這樣的詞。
她身邊的貼身婢女立刻呵斥衙役,“放肆,怎么說話呢!”
衙役斜斜撩她一眼,嘴角一撇,“還以為自己是國公夫人呢?國公爺都被擼了官職,您現在,也就是一平民,還不如我呢!”
鎮國公夫人氣的胸口發堵,婢女想要訓斥衙役幾句,被鎮國公夫人拽著衣袖攔住了。
地牢惡臭,走了約莫四五盞茶的功夫,停到鎮國公牢房門前。
一眼看到雙腳被綁了鐵鐐,身上衣衫不整,披頭散發的鎮國公,鎮國公夫人眼睛一紅,哭了出來。
鎮國公聽到聲音,緩緩抬頭。
一眼看到夫人,愣了一下,“你怎么進來的?”
刑部尚書一向鐵面無私不知變通,與他又是向來不對付,他入獄,早就做好準備,刑部尚書不會放任何家人來看他的。
此時見到夫人,著實一驚。
鎮國公夫人哽咽道:“他們收了銀子,自然就放我進來。”
鎮國公蹙眉。
收了銀子?
刑部尚書會受賄?
不可能!
這里面,一定有問題。
看了一眼立在不遠處的四個衙役,鎮國公朝他夫人道:“你回去吧,大宅子雖然沒了,但白紙坊橋那的宅子,暫且還能委屈住一住,等我出去。”
鎮國公夫人聞言一愣,旋即收起了心思,只哭著抹淚,“你受苦了,我再多花些銀子,讓他們給你換個好點的牢房。”
鎮國公搖頭,“不必了,你照顧好自己和孩子們,等我出來就是,這里,就不要再來了。”
鎮國公夫人凝著鎮國公,心頭思量他這話的意思。
鎮國公扯嘴一笑,“刑部尚書剛正不阿,怎么會收你的銀子,今兒讓你進來,怕也是格外網開一面了,以后,就不要做無用功了,回去吧,把宅子收拾了,安心住著,等我出來。”
鎮國公夫人紅著眼,憋著眼淚沒流出來。
點點頭,“你多保重,我等你。”
說完,轉頭走了。
離了刑部,坐上馬車,貼身婢女道:“夫人,咱們現在不是住余數胡同嗎?大人怎么讓咱們搬了白紙坊橋去住,那個宅子,哪有榆樹胡同的大。”
鎮國公夫人疲憊的靠在車廂上,合著眼,氣息顫抖。
她是愛鎮國公的。
年輕時,只見他一面,便把這個人裝進心里,這一裝,就是數十年。
這些年,他縱是納妾也好,迎歌姬也罷,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早就麻木。
男人嘛,不就是這樣。
原以為,她對他的愛,早就被歲月磨平了,散了,淡了。
可今兒看到他邋遢落魄的樣子,心里真是刀子割一樣的疼。
她看的過他意氣風發揮臂鎮山河,也忍得下他三妻四妾流連花叢,卻唯獨看不下去他吃苦受罪。
比她自己受罪都難受。
心頭宛若堵著帶刺的棉花,又漲又疼。
深吸了口氣,鎮國公夫人閉著眼,啞著嗓子道:“我先去白紙坊橋,一會你跟著車夫回去傳話,天黑前大家都搬過來。”
婢女想要問問為什么,眼看她累極了的樣子,忍了忍,沒開口。
只是憤憤不平道:“國公爺再怎么說,也是陛下的親舅舅,縱是犯了國法,也有大理寺呢,直接關到刑部算怎么回事,分明就是九王妃和九殿下從中作梗。”
鎮國公夫人的羽睫,略顫了一下,縮在衣袖里的手,死死的攥成拳頭。
倏忽,拳頭松開,羽睫依舊垂著,墨瞳半闔,沒有開口。
婢女憤憤一句,沒有引來主子的回應,便也只得悻悻作罷,心頭將蘇清詛咒了幾百遍。
馬車停在白紙坊橋處一座四進四出的宅子前,鎮國公夫人下車。
宅子雖不住人,卻也常年有看門打掃的人守著。
進了宅子,鎮國公夫人直奔書房。
鎮國公不會無緣無故的讓她搬到這里來的。
在京都,除了鎮國公府,他們還有兩處宅院,一處這里,一處之前住著的榆樹胡同。
無論是地理位置還是宅屋大小以及內里配置,榆樹胡同都比白紙坊這里好不止一個檔次。
可她知道,鎮國公有時候會來白紙坊這宅子坐一坐。
十六年前,還在這里見過云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