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宮八年,青菀有六年時間都來長春宮請安,這地方原是來熟了的,目之所及,卻不復之前的盛勢榮光,透著一股子凄涼與絕望。
而住在這里的人,昔年母儀天下的皇后佟佳氏,遭了皇帝的厭棄,失去了皇后的尊嚴和權力,如同階下囚被困在于此,非死不得出。
面對此情此景,青菀驀然想起范仲淹在《岳陽樓記》的一句話:“滿目蕭然,感極而悲者矣!”
青菀發功打了守在殿前的宮女太監的昏睡穴,使其陷入昏睡之中,然后一掌推開朱紅髹金大門,徑直走了進去。
新年之夜,后宮的煙火尤為燦爛絢麗,這對于常困于此,失去自由的皇后而言,是最難得的奇景。
而她的人生,也如同天空的煙火一般,只是一瞬間的美麗,卻耗盡了一生的尊榮,絢爛過后,便是滿目蕭然,感極而悲者矣。
皇后正站在窗外欣賞一年中最為難的絢麗煙火,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忙回過神來一看,登時吃一驚:“原來是你。”
青菀笑了笑道:“娘娘萬福金安,兩年不見,別來無恙吧?”
雖然是笑著的,但是當青菀第一眼見到她時,還是著實吃了一驚,她竟然老得那么厲害,頭發都已經全白了,整個人老了不止二十歲,哪怕是后宮年紀最大的太后,看著都比她年輕。
只是,皇后老歸老,氣度依舊不減,穿著一身正紅色的鳳穿牡丹緙絲緞旗服,這正紅一色乃是正室所用,鳳凰和牡丹卻是中宮皇后的專屬,哪怕是淪為階下囚,哪怕再落魄,她也要彰顯自己的正宮的地位。
皇后上下打量了青菀一眼:“你好歹也是堂堂貴妃之尊,本宮倒是沒想到你竟有穿宮女裝的癖好啊?”
青菀不以為意,淡淡笑道:“宮女裝也好,皇后鳳袍也罷,那得看穿著之人的身份,即便臣妾穿了宮女裝,貴妃依舊是貴妃,而娘娘盡管現在還穿著鳳袍,卻已尊榮盡失,形同廢黜了,不過娘娘出身世家,身份尊貴,這一身鳳袍也只有穿在您身上,才盡顯母儀天下的威儀。”
由于這陣子下紅之癥愈發厲害,皇后臉上浮現異乎尋常的潮紅之色,冷冷笑了一聲:“今晚就只有你一人來看望本宮嗎?”
青菀嗤嗤一笑:“當然只有本宮一人,不然你以為皇上還會來嗎?”
皇后愁苦道:“皇上不來,那他在干什么?難道他不知道本宮的病情嗎?”
青菀抖了抖身上掉落的塵埃,漫不經心道:“今晚是新年之夜,皇上和全貴妃正在你儂我儂,攜手共賞紫禁城里的燦爛煙火,怎么會來此晦氣之地?又怎么愿意再見你歹毒的面目?”
皇后輕輕一笑:“歹毒的面目?宮中何人不歹毒,要是不狠不毒,早就被人生吞活剝了。”
繼而,她目光一轉,如釘子一般釘住青菀:“新年之夜,闔家團圓,皇上不來見本宮這么個晦氣人兒可以理解,不過你怎么有閑情逸致來看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