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煙的營帳并不是緊挨著皇帝的中軍大帳,而是在營地的另一邊,離中軍大帳還有些距離,而南煙一走出去,就看著外面旌旗獵獵,戰馬長嘶,而且不斷的有人往外走。
南煙一邊往中軍大帳走,一邊看著眼前走動的人影,眉頭擰得越來越緊。
這時,跟在身后的得祿輕聲道:“英大人?”
南煙抬頭一看,只見前方不遠處,英紹正領著人從中軍大帳出來,沿著大道一直往外走。
一看到他這樣,南煙立刻也轉身,也朝著營地門口的方向走去。
彤云姑姑跟在她身后,感覺到南煙的腳步越來越快,幾乎是要小跑著才能跟上,她喘著氣輕聲說道:“娘娘,這是要出去啊?”
南煙一邊往前走一邊道:“皇上肯定已經不在大帳里了!”
這一路上,營中的將士一見貴妃,唬得全都低頭退到了兩邊。
他們當然早就聽說過這位貴妃娘娘不怕見人的,皇帝陛下幾次南巡,甚至出征都將她帶在身邊,皇帝身邊的人,尤其的御營親兵早就已經習慣了這位娘娘的存在。可習慣歸習慣,規矩歸規矩,他們還是不敢在貴妃的面前胡亂走動,只能紛紛退開。
南煙走得越來越快,眼看著就要走到大營門口,斜里突然沖出一隊人馬往大門外飛馳。
“皇上!”
南煙低呼一聲,一個箭步沖上前去。
只聽一聲長嘶,領頭的那一騎人馬硬生生的停下來,揚起地上的一陣雪沫直接撲到了南煙的臉上,彤云姑姑他們嚇得不輕,急忙上前拉住貴妃,抬頭一看,騎在馬上的不是別人,正是皇帝陛下。
祝烽顯然也驚了一下,但立刻沉下臉來,面禸梆鐵青的瞪著南煙。
“混賬!”
眾人嚇得臉都白了,慌忙跪拜在地。
南煙正要說話,就聽見祝烽沉聲道:“你們怎么在照顧貴妃,讓她沖到朕的面前,若是撞壞了,你們一個個有幾個腦袋砍的!”
眾人哪里敢說話,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祝烽又看了一眼南煙,神情稍緩,但仍舊沉著臉:“沒撞著你吧。”
南煙道:“皇上去哪兒?”
祝烽道:“朕問你話呢。”
南煙道:“妾沒事。皇上去哪兒?”
祝烽咬了咬牙,像是要發火的樣子,可看了看周圍,反倒是他自己又把心頭的火氣壓了下去,忍著一口氣道:“朕不過是出去巡視一下罷了,你這么緊張干什么?”
南煙立刻道:“妾陪著皇上一道去。”
祝烽道:“朕只是巡視。”
南煙道:“妾陪皇上一道巡視。”
整個大營,除了離得遠一些的不明所以的士兵們,站得近一些也都低著頭跪在地上,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不是他們不想出聲,而是所有人都能感覺到,皇帝陛下身上散發出的那股駭人的氣勢。
而這一刻,唯一還敢直視皇帝陛下的,也就只有這位貴妃。
南煙直直的盯著祝烽的眼睛,沒有絲毫退卻。
兩個人對視了半晌,祝烽長吸了一口氣,開口的時候,聲音帶著一點壓抑的平靜,沉聲道:“這一次,朕會去很遠。”
南煙道:“又不是不回來了。”
空氣仿佛都凝結了一下。
而南煙又接著說道:“再遠,妾也會陪著皇上一道去。”
祝烽動了動嘴唇,剛要說什么,又被南煙打斷。
“再一道回。”
祝烽沉默著看了她許久,身上那股讓人不寒而栗的怒意慢慢的散去,反倒有一點無奈的神情浮上眉眼,他看著南煙,許久,長長的嘆了口氣。
他沉聲說道:“來人,給貴妃牽馬。”
一旁的英紹翻身下馬轉身往馬廄那邊去了,是要親自給貴妃牽馬。
周圍的人仍舊不發一語,各自低頭。
大家也都看出來了,皇帝跟貴妃這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杠上了。
而且,讓人奇怪的是,絲毫不肯讓步的,竟是這位完全不應該出現在軍營中的貴妃娘娘。
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從來在軍中都是令行禁止,嚴苛無比的皇帝陛下,面對貴妃竟然完全失去了過去的那種魄力,還有一點退讓的意思。
南煙的臉上卻沒什么獲勝的笑意,只是一直死死的盯著祝烽,好像生怕自己一眨眼,他就會策馬從自己的頭頂越過去一樣,幸好不一會兒,英紹就牽著馬過來了,不僅有南煙的馬,還有幾匹馬,顯然是給彤云姑姑和得祿他們幾個的。
彤云姑姑和得祿愣了一下,他們雖然是貼身服侍南煙的,但過去幾次出巡,這種情況他們往往都不會跟著。
南煙也蹙了一下眉頭:“皇上,他們也去?”
祝烽坐在馬背上,在凜凜寒風中挺直了腰背,道:“朕剛剛說過,這一次,朕要去很遠。”
南煙沒再說什么,回頭對著彤云姑姑他們打了個手勢,幾個人便都翻身上馬,祝烽一揮手,清點好的人馬便立刻隨著他們如一陣風般出了營地。
南煙并不是沒有到過草原,在京城住了這么些年,也早就了解了北方的苦寒。
但,這一次,明顯跟過去都不同。
她不再沒有舒服的馬車,腳邊和手上也沒有宮女們為她貼心準備的暖爐暖著,騎在馬上,讓骨頭都要散架的顛簸還是小事,凜冽的寒風幾乎要化作實體的利刃割開她的臉,吹得她整個人都發麻,稍不留神,就要跌落馬背。
可是,南煙一直咬牙堅持著。
而祝烽似乎也故意要讓她知道知道跟上來的“下場”,一路上并沒有對她多些額外的照顧,他完全按照自己的節奏,三路人馬同時出發,兩路分別望東北和西北疾行,等到行出四五百里后再折向庫倫城,而祝烽走中路,率領五千人馬輕裝簡行,一日一夜便走了兩百多里。
他顯然是在追擊那一群偷襲長城壕營地的倓國騎兵。
而那一隊人馬,顯然也在他們的前面。
走出著一天一夜,他們不時會在雪地上找到凌亂的腳印,和吃過東西之后留下的蹭岱奎。
然后,第三天早晨,他們發現,這路人馬轉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