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無傷的眼中閃過了一道冷光,道“因為,他的身體已經不行了。”
陳文梟驚愕的睜大了眼睛。
他之前在兩國國君邊境相會的時候見過祝烽一面,這個男人素有威名,哪怕除開他炎國皇帝的身份,那高大壯碩的身材和不怒自威的氣質,也的確十分出眾,從內心來說,他們都太明白李無裕在他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哪怕是眼前這個心機深沉的李無傷,甚至都是祝烽自己“養”出來的。
這樣的男人,不管嘴上服不服,但任何人都會在心里上懼怕。
可現在,李無傷卻說他身體不行了。
陳文梟很明白,一個皇帝的身體如果“不行了”,這意味著什么。他又是興奮,又帶著一點不知何來的恐懼,耳膜都砰砰作響,壓低聲音急切的問道“陛下何出此言?”
李無傷道“你可知道八年前,倓國皇帝蒙克曾帥大軍兵臨北平城下,險些一句攻陷北平城?”
陳文梟道“這件事,微臣略有耳聞。”
“聽說,那蒙克施計暗算祝烽,致他傷重瀕死,數月不能起,之后趁著這個時候率軍攻打北平城。”
說著,他小心的抬頭看了李無傷一眼,輕聲道“聽說,炎國皇帝重傷的那段時間,全靠炎國那位貴妃娘娘垂簾聽政,協助炎國太子理正,還做了幾件大事。”
提起“炎國貴妃”,李無傷陰沉的眸子透出了一點溫柔。
但隨即,他又立刻收拾起精神,平靜的說道“就是那一次。”
陳文梟想了想,道“陛下是要說,炎國皇帝那一次的受傷,一直沒有痊愈?”
李無傷道“痊愈是痊愈了,但痊愈的是外傷。他當時傷及心脈,昏迷數月之后剛剛醒來,本應該好好調養,卻在聽聞倓國大軍兵臨城下后撐著病體趕往戰場,還以重傷之軀強行拉開神臂弓,射殺了倓國第一勇士特穆爾,也射傷了蒙克,震退了倓國大軍。”
“那之后,他的身體就不行了。”
陳文梟的目光閃爍了起來。
李無傷道“別的人雖然不知道,但在他身邊親近他的幾個人其實都很清楚,他不再想過去那樣,邊關有戰事輕易上陣,哪怕上陣,也不會親陷戰陣。”
“這幾年,他如果不是在外巡查,留在京城的時候,一年休息的時間不會超過五天,經常都是四更天之后才入睡,不到卯時便起。”
“而且,那一次之后,他整個人都垮了不少,每一天吃的東西甚至養不活他后宮的一個嬪妃。”
“他雖然極力隱瞞,但這種情況,明眼人都明白。”
“他這是下世的光景。”
“哪怕眼前看著還光鮮,但年紀一大,身體撐不住,那些沉疴舊病就會像四處冒起來的兵亂一樣,要了他的命。”
聽到這里,陳文梟的臉上也不禁露出了喜色。
不論如何,聽說敵國的皇帝,尤其是一個如此有威懾之力的皇帝也許命不久矣,這都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
他想了想,又說道“但,這跟他把那個漢王調過來,有何關系?”
李無傷道“祝烽這個人,想事情做事情都圖個長遠——”
說到這里,他回想起這些年來自己的經歷,仿佛就是這句話的寫照,原本因為想起南煙而微微柔和下來的眼神又一次陰沉了起來,口吻也顯得更加冷硬了一些,接著說道“如今他已經冊立了太子,將來幾十年,整個炎國的局面就會像那個溫厚的太子的個性,可是,文武相濟,廢一不可,只靠仁德也不能治天下,所以,他必然要培養一個跟他自己一樣可靠的武將。”
“他的這個小兒子,自然就是他最好的選擇。”
陳文梟立刻明白了過來,他說道“陛下的意思是,炎國的皇帝這一次不打算親自打這場仗,而是要讓自己的兒子打這場仗!”
李無傷道“不錯。”
陳文梟皺起了眉頭“可是,這個漢王不是才十幾歲嗎?”
“這么小的年紀,以炎國皇帝那么謹慎的性格,他敢讓這個孩子過來跟我們打?若出了什么事——”
李無傷冷冷道“他也不傻,栽培是一回事,但若把這根苗整個拔起來了,吃虧的是他。所以,他要讓自己的兒子過來打這場仗,必然是要做好萬全的準備,有一擊必勝的把握,才會讓祝成鈞出手。”
陳文梟聞言,忍不住冷笑了一聲“戰場之上,誰能說萬全?”
“身經百戰的人,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在第一百零一戰中全身而退。”
李無傷突然說道“這個孩子當然是能全身而退的。”
陳文梟愣了一下,立刻回過神來,這位漢王殿下不是別人,正是炎國貴妃的孩子,之前李無傷為了回歸越國,雖然軟禁了那位心平公主,期間也是好吃好喝的供著,生怕她受了一點委屈,不是這些孩子有多重要,是因為他不想傷了那位貴妃娘娘的心。
這一次,也是一樣。
哪怕祝烽真的要讓那位漢王殿下上戰場,哪怕他們真的戰場相見,只要在有余力的情況下,李無傷都一定會留這個孩子的性命。
陳文梟的眉頭擰了起來。
李無傷像是也看穿了他心中所想,輕咳了一聲,才說道“不必傷他性命,但贏得戰事的方法很多。況且你也知道,祝成鈞不過十來歲,他不可能真的跟他們拼硬仗,祝烽調他過來,必然是想要打巧仗。以這種辦法贏了我們,還可以宣揚一個十來歲孩子的聲勢,讓我民將來提起這個孩子都膽寒,這就是他為將來自己不在了之后鋪的路。”
陳文梟立刻明白過來“所以,我們只要把準他們的心思,就能以及取勝。”
李無傷道“不錯。”
陳文梟又皺起了眉頭“可是,說是巧仗,對方想要怎么打呢?他們打算在什么地方著手呢?”
李無傷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道“咱們在什么地方最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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