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時間,祝烽基本上都陪在她的身邊。
而南煙也感覺到,自己這一次,是元氣大傷,之前雖然也有過一兩次險些滑胎、流產的險狀,但都因為自己身體底子好,扛過來了。
可是這一次,就沒那么容易了。
精神還算好,可是身體一直非常的虛軟,不管她睡多久,還是吃了多少溫補的東西,始終感覺沒什么力氣。
身體好像一個無底洞,把所有補進的東西都吞沒了,卻連一個水花都沒有冒一下。
真的得好好靜養了。
她有些擔憂的摸著自己大大的肚子。
算起來,已經快要七個月了,再有兩個多月就要生產,絕對不能再有任何的意外。
祝烽似乎也是這么想的。
這兩天,他一直陪著她,兩個人沒什么事做的時候,就躺在一起,祝烽的目光會一直落在她的肚子上,一只手也會輕輕的撫摸她的肚子。
那種小心翼翼的感覺,就好像——
猛虎在細嗅薔薇。
不過,祝烽也不可能一直這樣閑散。
過了兩天之后,又有些事需要他去處理,他便回到自己的六合堂去了。
南煙勉強穿好了自己的衣裳,走到窗前站了一會兒。
原本想著,呼吸一點新鮮空氣,人能舒服一些,但是,精神雖然還算好,可是站了一會兒,人就更累了。
怎么現在體力這么壞了嗎?
她只能又坐回到臥榻上,然后讓冉小玉出去幫她辦點事。
不一會兒,冉小玉就回來了。
身后,跟著面色凝重的阿日斯蘭。
他一走進來,先直接快走了兩步,幾乎是沖到了南煙的面前,低頭看著她。
眉頭緊鎖的樣子,讓他的神情看起來,好像非常關心自己死的。
說道:“你,沒事了吧?”
南煙抬頭看了他一會兒,覺得這個人真的虛偽得可怕,但還是面子上敷衍過去的說道:“多謝關心。”
然后,抬起有點綿軟的手,指著旁邊的椅子:“請坐吧,南蠡王。”
阿日斯蘭又看了她一眼,便走過去,坐下。
兩個人這樣對著,氣氛顯然不太融洽。
冉小玉給他們倒了茶,放到手邊。
南煙說道:“請用茶吧。”
阿日斯蘭還是看著她,好像有點看不夠似得,南煙被他那種直勾勾的目光看得有點不舒服了,雖然,從血緣上來說,自己跟他是表親,但到底男女有別,自己又是炎國的貴妃。
被一個男人這樣熱切的看著,很不是滋味。
于是,南煙又加重口氣,說了一聲:“請用茶!”
這一次,阿日斯蘭總算有點清醒過來了。
他又看了她一眼,然后說道:“多謝。”
然后拿起茶杯來喝了一口,顯然,也是品不出什么滋味的,因為即使喝茶,他的余光,仍舊放在南煙的身上。
等喝過了茶,放下茶杯,阿日斯蘭才說道:“不知南——貴妃娘娘找本王過來,有什么要事嗎?”
南煙也放下茶杯,慢條斯理的說道:“我是想要問問南蠡王。”
“何事?”
“你怎么還不走。”
阿日斯蘭的臉色微微僵了一下。
南煙抬起頭來看著他,平靜的說道:“你要做的事已經做成了,還一直留在炎國做什么呢?”
阿日斯蘭的口氣變得有些微妙了起來。
“我要做什么事?”
“借炎國的手,殺北蠡王。”
“這,才是你這一次來炎國的真實目的吧。”
阿日斯蘭的目光閃爍了一下,但,并沒有立刻的反駁。
南煙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就一直覺得奇怪,去年你就出使了一次炎國,而且之前,又把我從炎國劫到倓國去,哪里有那么多事沒有處理完,讓你這一次還要過來。”
“原來,你們一直在設這個局。”
“你們?”阿日斯蘭說道:“你說這個你們,除了本王,還有誰?”
“還能有誰呢?”南煙平靜的說道:“當然就是你們倓國的國君,我的那位——好表哥了。”
阿日斯蘭的面色又是一沉。
但,沒有反駁。
南煙說道:“你們應該是從去年北平那一場大戰之后,就已經決定,要除掉北蠡王。只是,在你們國境內動手,北蠡王勢力雄厚,真要動起手來,難免引發戰爭,可能兩敗俱傷。所以,你們把除掉他的戰場,設定到了炎國。”
“可是,北蠡王是個很謹慎的人,除了有大軍跟他一起行動,他不可能像你一樣,只帶著少量人跟著到炎國。”
“所以,你們需要一個誘餌,把他誘惑過來。”
說到這里,阿日斯蘭的氣息也沉了一下:“誘餌。”
“就是玉璽。”
“我沒說錯吧。”
阿日斯蘭看著她,說道:“沒錯。”
南煙雖然早已經猜到,但聽到他親口承認,還是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她說道:“我就是覺得奇怪,為什么那一陣子,蒙克那么頻繁的給我傳信。不是國書,也不是通過驛路,而是用飛鴿傳書。”
“現在我才明白,他不是真的要問候我,而是要通過這些傳書,故意做給人看。”
“讓人覺得,他在跟我談一些秘密的事,不能讓人知道的事。”
“而什么事,不能讓人知道呢?”
“就是玉璽。”
南煙冷笑一聲,說道:“那個時候,你們故意帶著我去烽火臺,用玉碟認親,北蠡王也看到了那一幕,而你們倓國皇族的人幾乎都明白,玉璽的失蹤,是跟我的母親,塔娜公主有關的。”
“所以,北蠡王一定會懷疑,我的身上,有玉璽的線索。”
“而蒙克那么頻繁的開始跟我通信,傳遞的訊息就是,他在我這里,尋找玉璽的下落。”
南煙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做完這一切,他一定還做出了一些行動,故意泄露給北蠡王的人知道——我想,應該就是后宮的那位修筠娘娘吧。”
“她是北蠡王放在后宮的人,原本就是為了探聽消息,傳遞消息的。蒙克只要在她面前稍微透露一點,她就會把這些事部告訴北蠡王。”
“而當你再度南下,進入炎國,北蠡王一定會懷疑,你們是已經套出了玉璽的下落,你這一次的出使,是為了以出使為名,暗中尋找玉璽。”
“北蠡王一直在找玉璽,他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所以,他只帶著少量的人馬,盡量不驚動任何人的進入了炎國境內。但我想,你們一定已經監視到了他的行動,所以,你在這里,應該也得到了不少他行動的消息。”
“你早就知道,他會來。”
“你是用我,用玉璽當誘餌,將他誘到這里,然后借皇上的手,除掉他!”
南煙剛剛開始說話的時候,阿日斯蘭還會點點頭,說一兩句,當她說到后面,阿日斯蘭已經完不開口了。
臉色,一下比一下更沉重。
這個時候,他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抬起頭來,說道:“你說的這些,都對。”
“你很聰明。”
“只有一點,我還是想要澄清一下——我不是用你當誘餌,而是用玉璽。”
“我也沒有想到,他會來劫走你。”
南煙冷笑了一聲:“你沒想到?但你曾經都做過了,又有什么好否認的?”
阿日斯蘭的臉色又是一沉。
的確,當初的他,也曾經在星羅湖上劫走南煙。
只是——
他嘆了口氣,說道:“如果你真的要認定,我是以你為誘餌,我也無話可說。”
“無話可說就對了。”
南煙冷冷的說道:“如果你們還要跟炎國友好往來,那沒有問題,但是,請不要再打著親人關心的旗號。”
“親人,不是用來利用的。”
阿日斯蘭看了她一眼,臉上露出了一點愧疚的神情。
他們,的確沒有想過,要用南煙當誘餌。
誘餌,從一開始,就是那個毫無蹤跡可言的玉璽。
雖然,大家都想找玉璽,但,他們不如北蠡王那么迫切,因為蒙克畢竟已經是皇帝了,比起找到玉璽才能登上王座,他們要做的,只要肅清國內的敵人,就已經穩坐王座了。
但是,他也不能否認,他和蒙克的確利用了南煙。
那一封封飛鴿傳書,一次次的問候,背后,的確是帶著目的的。
要讓阿希格懷疑,他們是在套南煙身上的線索。
只有這樣,一切才能水到渠成。
他沉默了一會兒,對南煙說道:“這一次,傷到了你,對不起。”
南煙看了他一會兒,平靜的說道:“也沒有傷到我。”
“幸好我從小六親緣薄,對親人,原本也沒有太大的期望。”
“現在,更好了。”
“不用期望了。”
“我現在唯一的期望,就是你趕緊離開炎國,不要再留在這里。畢竟,你們要做的事已經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