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她開口,黎不傷的腳步生生的在地上頓了一下,然后停在了南煙面前。他神情凝重的對著南煙拱手行禮:“微臣,拜見貴妃娘娘。”
南煙道:“黎大人,你怎么過來了?”
黎不傷道:“州府那邊傳來消息,說娘娘親自往這邊來了。微臣擔心路上有意外,就帶著人過來接應娘娘。”
南煙道:“辛苦了。”
黎不傷道:“不敢。”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低著頭,但能感覺得到,整個人的注意力都只在南煙一個人的身上。
連往旁邊瞟一眼都沒有。
南煙又笑著說道:“本宮帶著你夫人一道過來的,只是路上出了點意外,馬車壞了,倒是差點嚇壞了她。”
說到這里,黎不傷才抬頭,看了謝皎皎一眼。
兩個人對視時,雖然天氣那么溫暖,可兩個人視線里卻幾乎沒有一絲溫度。
甚至,黎不傷的眸子冷得像冰一樣。
他說道:“沒事吧?”
謝皎皎笑了笑:“沒事。”
“沒事就好。”
黎不傷說完,又轉向南煙道:“剛剛微臣看到馬車已經快要修好了,娘娘還是先過去吧。”
南煙道:“也好。”
說完,便笑著往前走去,將黎不傷和謝皎皎都留在身后。
但黎不傷立刻便加快腳步跟在她的身后,一邊走,一邊往周圍看了看,然后說道:“娘娘剛剛,去了哪里?”
南煙聞言,似笑非笑的回頭看了他一眼,道:“怎么,這個歸黎大人管的?”
這話雖說著像是玩笑,但周圍的人誰都知道,這是貴妃釋出的最后一點客氣,畢竟,哪怕錦衣衛都指揮使在外頭有再大的權力,也不該來過問貴妃的行蹤,若黎不傷的回答有一點不對,那么貴妃就會怒了。
果然,黎不傷也猶豫了一下。
他的腳步也明顯的緩了一步,才繼續跟在南煙的身后,低著頭說道:“微臣不敢。”
“只是,這個地方位置特殊,陳比日就是在前面不遠遇刺的,總歸不太平。所以,微臣擔心娘娘的安危。”
南煙這才點了點頭,道:“本宮也聽你夫人說了,對面就是陳比日請越國國君劃出的那片土地,照說這里是他的地盤,會在這個地方遇刺,看來動手的人也不簡單。”
黎不傷道:“所以,微臣才會斗膽有此一問。”
南煙又回頭看了他一眼,才說道:“本宮也就是跟你夫人一道去前面看看,并沒有走太遠。”
黎不傷道:“是拙荊帶娘娘去的?”
南煙道:“本宮也想看看。”
黎不傷低著頭,不再說話。
他跟在南煙的身后慢慢的走著,而謝皎皎更是跟在他的身后,只能看著他的背影,在陽光下,謝皎皎毫無溫度的眸子里透出了一點說不出的蒼涼來,但她什么都沒說,只低著頭默默的走著。
回到路邊,馬車已經修好,車夫也將馬重新架上。
于是,南煙仍舊帶著謝皎皎上了馬車,而黎不傷帶著眾人跟在馬車周圍,一行人繼續前行。
又走了一會兒工夫,他們終于到了軍營。
南煙對于邕州城別的地方還有些印象,但記憶都不深刻,唯有這個地方,她剛一下馬車,看到眼前高大的轅門,十幾年前那幾乎塵封的記憶一下子像是被流水沖走了時間的灰燼,往事一幕一幕的涌現在了眼前。
就是在這個地方,祝烽拿下了靖王祝烑,也收復了朵顏三衛中的福余衛和泰寧衛。
更是在這個地方,她被童桀的人劫走,原以為已經到了絕境,卻沒想到,祝烽一個人單槍匹馬闖進了越國大營,硬生生的將她救了回來。
這些記憶,又怎么會忘呢?
甚至,當時心跳的感覺,這個時候也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南煙伸手按在胸口,不自覺的臉上陣陣發燒。
這時,一個冷冷的聲音道:“娘娘,到了。”
南煙回頭看了一眼,是黎不傷仍舊跟在自己的身后,這一句話,倒像是把南煙從過去的記憶里一下子打了出來,她微微蹙眉,倒也并沒有說什么,而軍營內已經得到了消息,立刻有人出來接應,南煙便帶著黎不傷和謝皎皎,還有一眾人等走了進去。
大帳內,祝烽正坐在矮桌前。
他倒是也有很長時間沒有到這樣的地方來,承平日久,但他身體里那屬于武將的血液卻并沒有因此而冷卻,反倒一來到這個地方,也喚醒了他過往的記憶。
桌上鋪著邊境的地圖,是軍中的將領特地讓人新繪制的,以供皇帝陛下此次巡查,而祝烽只看了一會兒,拿筆在上面畫了幾道,周圍的人不知為何,也并不敢問。
這時,有人來報:“皇上,貴妃娘娘到。”
一聽到這個聲音,他立刻抬起頭來。
太陽正盛,大帳里的光線要稍微暗一些,但越是這樣,帳子一撩開越是顯得陽光耀眼,當南煙從陽光下走進來的時候,他的視線也有了一絲的恍惚。
這一瞬間,他好像也看到了十幾年的南煙。
雖然衣著不如此刻的華麗,神情不如此刻的從容,但,在他的記憶里,南煙也是如此刻一般的耀眼。
他忍不住露出了一點笑容來。
而南煙興沖沖的走進來,立刻對著他拜道:“妾拜見皇上。”
祝烽一抬手,周圍的人都退了出去,他斜斜的坐著,一只手撐在膝蓋上,笑道:“就知道你要來。”
南煙道:“皇上應該等妾一道過來。”
祝烽笑道:“你太懶了,軍營這邊可不等睡懶覺的人。”
南煙瞪了他一眼。
瞪過之后,卻又忍不住笑道:“皇上還讓錦衣衛去接妾,真是讓妾受寵若驚了。”
“錦衣衛?”
祝烽微微蹙眉:“朕并沒有讓錦衣衛去接你。你從那邊過來,朕留了人在州府的,怎么還會讓人去接,不是多此一舉嗎。”
南煙也愣了:“啊?”
祝烽并沒有下令讓錦衣衛來接自己,那——
這時,祝烽好像也回過神,臉色立刻沉了下來:“是黎不傷?”
南煙頓時不敢再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