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天祿看著南煙,說道:“碑文寫的,是她的身份。”
“老夫問的,是她跟你的關系。”
聽到這話,南煙的心又是一沉,連呼吸都頓了一下。
雖然她已經足夠的喜怒不形于色,可是,這個地方實在是太安靜,周圍的霧氣蒸騰,好像天地間就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以至于彼此的一點點變化,都被對方盡收眼底。
石天祿也看出了她這一刻的心思。
說道:“看來,老夫是真的多此一問了。”
“剛剛,你在那么多石碑前進香,都是帶著那兩個孩子的,唯有在她的石碑前進香的時候,你是一個人去的。”
南煙沉默了一會兒,道:“石長老這一問,倒也不算多余。”
“哦?”
“秦貴妃跟本宮的關系…本宮大概也猜測到了一些。”
“可是,猜測就是猜測,哪怕在心里肯定了一萬遍,但只要沒有一個人能給本宮一個肯定的時候,本宮什么都不能承認。”
說到這里,她抬頭看向石天祿。
眼神在迷茫中又仿佛始終保有一點堅定,認真的問道:“石長老能給本宮一個肯定的答復嗎?”
石天祿聽見她這么說,倒是有些意外。
他沉默了一會兒,道:“我當然不能。”
一聽到這句話,南煙頓時嘆了口氣。
整個人緊繃的一種力量,好像一瞬間被抽走了,連肩膀都耷拉下來了一些。
石天祿道:“她跟著那個人離開了星羅湖,去了金陵,從那之后,我們之間就已經是恩斷義絕,再沒有任何的關系,在她的身上又發生了什么,其實我們幾乎都是一無所知,若不是這一次祝成瑾跟我們的合作,駱星文順便打聽了外面的一些消息,我們也不會知道她其實已經——”
南煙的神情更添了一分黯然。
石天祿看著她眉宇間的神態,接著說道:“但是,老夫可以肯定,肯定你就是她的女兒。”
南煙的呼吸還是不自覺的一窒。
她抬頭看向石天祿,苦笑著說道:“石長老為什么能這么肯定呢?”
“你不是說,你們在她離開之后就沒有任何的關系了,也不知道她后來發生了什么。本宮這些年來不斷的調查自己的身世,可是,沒有一個人能給我一個肯定的答復。”
“你只憑著一些聽來的消息,只憑著見了本宮,就能肯定嗎?”
石天祿看了她一會兒。
突然說道:“你是司家的女兒。”
南煙的心又是一跳。
她說道:“是。”
石天祿道:“但,你不是司仲聞的女兒。”
南煙道:“是。”
石天祿道:“那你就是司伯言的女兒。”
本來心情沉重,但聽到他這種簡單粗暴,甚至有點不講理的推斷,南煙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笑過之后,她看著石天祿:“石長老這話,讓本宮如何信服呢?”
石天祿的神情卻顯得很認真。
“貴妃娘娘怕是沒怎么跟你那位名義上的父親接觸過吧?”
南煙搖搖頭。
石天祿道:“當初,為了兩邊的聯合,我們倒是跟他們兄弟兩打過不少交道。司伯言是個非常圓融的人,而他的弟弟,也是個人中英杰,只是,他這個人像一把刀似得,披荊斬棘,從不妥協。”
南煙微微的蹙起了眉頭。
石天祿看著她,道:“若你不是司家的女兒,他不會讓你姓司;若你是他的外家生的,他也一定會承認,不會隱瞞遮掩。所以,你姓司,卻不是她的女兒,那就只可能是他的兄長,司伯言的女兒。”
“而司伯言和惜兮…”
說到這里,他的臉上也籠罩了一層陰霾一般,神情黯然了下來。
這也是南煙第一次,聽到有人喚那位秦貴妃的名字。
這個名字,聽起來真的又精致,又悲傷。
南煙追問道:“他們兩,如何?”
這一次,石天祿沉默了很長時間。
看他的神情,并不是在尋找措辭,或者是在搜尋回憶,就只是沉浸在了那一段回憶里,可是,從他黯然的神態和失落的眼神里,南煙多少能讀出一點如游絲一般不易察覺的情愫來。
于是,她便也不追問,就只是靜靜的等著。
等了很久,還是石天祿自己回過神來,看了南煙一眼,原本就已經不再年輕的臉上更浮現出了一點蒼老的神態來,笑起來的時候,顯得格外的蒼然。
他說道:“他們兩,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我們這些做哥哥的,與她也是青梅竹馬那么多年,可一看到司伯言,就知道,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
南煙不好多說什么,只笑了笑。
青梅竹馬說起來是兩小無猜的美好,但其實,很多時候也就僅止于兩小無猜了;如果真能發生什么,早就發生什么了;既然什么都沒發生,那就只能說明,她生命里要等的那個人不是繞床弄青梅的哥哥。
說起來,也不止是青梅竹馬。
男女的感情說到底就是如此,不管外人覺得這兩個人有多般配,若兩個人就是不在一起,那只有一個解釋,就只是不愛罷了。
可是,如果相愛的兩個人卻不能在一起,那原因就太多了。
南煙道:“既然石長老都認為他們兩個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那為何說呢么,他們兩個沒有能夠在一起呢?”
提起這個,石天祿嘆了口氣。
他說道:“貴妃娘娘可知道,其實當年駱大哥的手下,不止我們四個人。”
南煙眨了眨眼睛,說道:“本宮倒是聽說,還有一個人。”
“只是,在和高皇帝談判的時候,這個人有心作亂,被秦貴妃用計毒死了。”
石天祿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像是沒想到她也會知道這件事,輕輕的點了點頭,接著說道:“不過,有一點你不知道。被毒死的這個人原本是有兄弟三個人,他的兄長死于之前的戰役中,所以對你們的高皇帝恨之入骨。”
南煙道:“本宮知道。”
石天祿道:“他姓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