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這邊,竟然沒有派出船只到江上應戰,而是等待他們去登岸攻擊。
這是一種完全消極的戰法。
見此情形,祝成瑾的臉上立刻浮現出了得意的笑容,說道:“看見了沒有,揚州這邊根本是已經無力抵抗,只要我們登岸,就能殺得他們片甲不留。”
而另一邊船上的李忱和方震在欣喜中卻還有一點失望。
他們都已經做好了準備,要在今夜大干一場,卻沒想到,揚州這邊連一只船都沒有派出來,就只是在岸上消極的防衛,這樣得來的勝利雖然容易,卻也讓人有些意猶未盡。
但不管怎么樣,勝利就是勝利。
方震更是站在船頭上,大笑著說道:“看看,看看,這就是朝廷的人馬,連跟咱們在水上一戰的勇氣都沒有,就憑這些人,他們還想守住揚州城嗎?”
他的聲音又大又粗,在夜晚響起,就好像一陣銅鑼,周圍的幾艘船上,那些從星羅湖跟隨他們出來的水匪全都聽到了,眾人也都高聲呼和了起來。
方震說道:“看著,岸上的,就是富庶的揚州城!”
“那里,有跟金陵城一樣富得流油的商人,有細皮嫩肉的美女,還有你們搶都搶不完的金銀珠寶!”
那些水匪揮舞著手中的火把,高聲嚎叫了起來。
在這樣狂熱的情緒當中,只有李忱還保持著一點點的清醒,他瞇著眼睛看著已經近在咫尺的江岸,岸上的士兵的確也不少,看上去布防也算嚴密,但只是在江岸上布防,哪怕再是嚴密,也是一種消極抵抗,等到他們登岸,一場血戰是免不了的。
他忍不住輕聲說道:“船呢?”
方震原本還在對著下面的人大聲的呼喊著,聽到這話,忍不住轉頭看向他:“什么?”
“船,”
李忱說道:“之前那兩場大戰,雖然揚州這邊被咱們擊沉了不少大船,可是從之前他們的船隊數量來看,至少也還有幾艘大船,小船更多。”
“可為什么現在,江面上一只船都沒有。”
“那些船哪兒去了?”
方震也看了一眼,的確,揚州這邊的營寨里一艘船都看不到,只能看到岸上的人馬已經拔出了刀劍,在準備著抵抗。
他想了想,立刻說道:“之前的兩場大戰,他們已經元氣大傷,那些船恐怕也都破損得不能用了吧。”
“再說了,既然他們都只在岸上布防了,再放船出來有什么用?不是礙事嗎?”
聽到這話,李忱看了他一眼。
方震大笑道:“行了老李,這一仗下來,咱們不管是回星羅湖,還是去揚州養老,都夠咱們舒舒服服,跟皇帝一樣過完后面這小半輩子了,你還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聽到這話,再看到自己帶出來的人一個個興奮不已,盯著遠處的揚州城連眼睛都發紅的樣子。
李忱也笑了。
說道:“不錯,這一仗下來,咱們要什么沒有,哈哈哈哈!”
聽著那些人的聲音,南煙微微蹙眉。
她倒還好,可一轉頭,就看見一直站在角落里,從上船開始就一直不發一語的蜻蜓,她的臉色在夜色中蒼白得就像一張紙一樣,尤其在聽到這些人說的話之后,她更是低下頭去,連旁邊的護衛們手中的火把,都照不亮那雙深黑得仿佛無底深潭的眼睛。
倒是郭密他們,雖然看見揚州城這邊的布防,也稍微放下心來,但一聽到這些人的聲音,又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郭密湊到祝成瑾耳邊,輕聲說:“公子,他們又要進城劫掠啊?”
祝成瑾看了他一眼。
郭密遲疑著,輕聲說道:“公子,咱們占領的地方多了,還是得注意民心,不能太過放縱他們。否則,他們將來倒是縮回星羅湖去了,可這些地方的百姓記恨的都是咱們。”
南煙在旁邊聽到,冷冷的看了那郭密一眼。
祝成瑾聽了,仿佛也想到了什么。
但他立刻冷冷道:“民心算什么?當年本座在位的時候,何嘗沒有體恤民心,可這些人這些年又有一絲一毫記得本座?他們還不是照樣匍匐在別人的腳下喊萬歲?要我說,就是該給這些人吃些苦頭。”
“公子…”
“不必說了,”
祝成瑾冷冷的一揮手,道:“他們記恨又怎么樣?人的命只有一條,等到本座進入揚州城,他們若敢有絲毫的不滿,就砍了他們的腦袋。我就不信了,還有殺不完亂民。”
這個時候,上游突然吹來一陣風。
雖然風中有些熾熱,但郭密聽到這句話,卻莫名的感到一點寒意,看著祝成瑾眼中冰冷的神情,他再也不敢說什么,低著頭后退了一步。
就在這時,前方的小船已經抵達了淺灘。
第一批水匪已經迫不及待的從小船上跳下來,跳進了半人多深的水中,雖然還是夏天,可江水也是冰涼的,但這些人全然不在意,全身的熱血都沸騰了起來,在激起的一人多高的浪花中,這些人揮舞著手中的刀劍,嚎叫著沖向了岸上。
“殺啊!”
這時,岸上的將領一聲令下:“列陣,御敵!”
那些原本已經準備好了的士兵們,此刻也已經列隊整齊,只見那些士兵橫向展開,左右兩翼向前朝著這邊沖上河灘的水匪們迎了上來。
雁形陣。
一看到這個陣法,南煙又微微挑了一下眉頭。
而李忱和方震,雖說身份是星羅湖的水匪,但這些人畢竟也是當年跟高皇帝交過手的,戰法戰術早就熟諳于心,看到這個雁形陣,立刻狂笑了起來。
李忱說道:“用這個陣法,看來揚州城是真的沒人了。”
雁形陣,雖然是一種迂回包抄的陣型,但透露出的弱點就是后方的防御較弱,顯然是兵力不足的一種表現。
更何況,迂回包抄——這些人是江上來的,他們包抄也包抄不到江面上去,這雁形陣用在這里,已經全然失去了陣法的意義。
但,祝成瑾注意的還不是這些。
他的眼睛像黑暗中的夜梟一樣,死死的盯著岸上發號施令的那個將領,終于,在火光中看到了那個人的臉。
頓時狂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