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那個晚上我錯失的,不僅僅是我的江山而已。”
伴隨著這句話,南煙看著青色的衣袂擺動,一個消瘦得過分的身影從屏風的后面走了出來,走到了他的面前。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蒼白又俊秀的臉,說起來,南煙從小到大見過不少好相貌的男子,除開祝烽那種高大威武,連頭發絲都好像是照著她的喜好長的男人,比如司慕云,雖然小時候他跟自己不對付,但也不能否認,司慕云生得唇紅齒白,是一副風度翩翩的濁世佳公子的模樣。
還有葉諍,簡若丞,鶴衣,甚至人中龍鳳的嚴夜。
這些人的相貌拿出來,每一個都是萬里挑一的。
可是,都不像眼前這個人走出來給自己帶來的震撼那么大,只看到他靜靜的走出屏風,靜靜的處理在那里,靜靜的居高臨下看著自己,南煙就有一種好像突然被一把匕首捅進胸口的炸裂感。
這,是個瘋子。
她的腦海里莫名的冒出了這種感覺。
這個人,看上去非常的俊秀文弱,一身單薄的青色長衫穿得閑散又隨性,肩膀窄窄的,甚至有一種弱不勝衣的感覺,而且,他的眼瞳的顏色特別的淺,被燭光一照,幾乎在隱隱發光。
被這樣一雙眼睛盯著,莫名就給人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南煙的心都不由得沉了一下。
說起來,她知道這個人,已經好多年了,而兩個人從初相識——如果說沒見過面,只談過話就算相識的話,也已經四五年了,但這一刻,她才真真正正的見到了這個人。
這個曾經,自己被綁縛到他的床上,幾乎就要成為他的女人的男子。
文帝祝成瑾。
他的年級也不大,皮膚光潔,從袖子里露出的一節洗白腕子比女孩子的還更柔軟,看上去,雖然是被趕下了皇帝的寶座,可這些年,他應該過的也是養尊處優的生活,至少保養得不錯。
只是,當他再靠近一步的時候,南煙才看清,他簡單的束在腦后的頭發里,參雜了許多的銀絲。
甚至,比祝烽的白頭發都更多。
看來,養尊處優的只是身體,他的心神,沒有一天安寧過。
想到這里,南煙微微的瞇起了眼睛。
而對上她的目光,祝成瑾的臉上露出了一點淡淡的微笑,可那雙淺色的眼瞳里沒有一點笑意,不僅沒有,南煙還從他閃爍的目光中看出了一點好像要沸騰的情緒。
可他的臉上,只有面具一般的假笑。
這個人,真的像一個瘋子。
此刻,這個瘋子站在她面前,低頭打量著她,好像兩個人第一天相識一般上上下下的打量她,過了好久,他說道:“司南煙…南煙…”
“是在海上那一次之后,我才知道,原來你就是那一夜,要侍奉我的人。”
他俯下身,臉幾乎快要貼到南煙的臉上,一雙淺得幾乎透明的眼瞳直直的盯著南煙,好像要把她整個人抓住,抓進自己的眼底溺斃一般。
他說:“你,本該是我的女人。”
南煙冷冷的與他對視,既沒有驚慌,也沒有躲避。
甚至,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她冷笑了一聲,平靜的說道:“我不是你的女人。”
“本宮,是當朝貴妃!”
當朝…貴妃!
這四個字,就像是一把刀,狠狠的在他的胸口接連捅了四下,祝成瑾臉上那假面一般的笑容露出了一絲裂痕,他微微瞇起眼睛,盯著南煙:“是啊,我差一點忘了。”
“就是在那一夜,我的叔父闖入了皇城,他把朕的一切都搶走了,包括朕的女人。”
“現在,你是當朝貴妃,可是,你本該是朕的女人!”
說到這里,他咬著牙,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迸出來的。
甚至,南煙能看得一清二楚,他垂在兩邊長袖下的手在不斷的用力抽搐,好像下一刻,他就要伸手扼住自己的脖子,將自己撕成碎片一樣。
但是,他卻沒有這么做。
他只是陰沉的微笑著,盯著南煙的眼睛,慢慢說道:“女人,不是應該從一而終的嗎?你當初進宮,就是要做朕的女人,為何又要跟別人,還是朕的叔父?”
南煙微微瞇起了眼睛。
這種話,的確不好回答。
她并不認為女人就該從一而終,若真的嫁了一個三天兩頭喝酒打老婆的,難道還得從一而終?比如眼前這個人,她也沒有忘記,當初自己被綁在他的龍床上時,絕望的心情,更沒有忘記,在自己之前被送上龍床的那幾個女孩子,都是以什么悲慘的模樣收場。
所以,這個問題,她根本懶得去考慮。
只冷冷的說道:“這個問題你若要糾結,就慢慢糾結好了,本宮不打算糾結這個問題。”
“為何?”
“既然本宮已經是當朝貴妃,自然不必回頭去看。”
當朝貴妃。
這四個字,仿佛又刺了祝成瑾一下。
他用力的咬著牙,消瘦的臉龐讓咬牙的痕跡愈發的突出。他慢慢的就地坐了下來,與南煙平時著,只是那雙眼睛仍然充滿了軟綿的侵略性,說道:“這個,你不回頭去看,難道,連自己父母的死,你也不回頭去看嗎?”
南煙的眉頭擰了一下。
看出了她細微的表情,祝成瑾冷笑著說道:“朕當初告訴過你真相,你的父親死,正是那個冊封你為‘當朝貴妃’的男人造成的。”
“內閣大庫里的圣旨,也能證明我的話。”
“但你是怎么做的?”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可你,不僅沒有與他不共戴天,你還跟他睡一張床,蓋一床被,甚至,你還為他生了一對兒女。”
說到這里,他咬著牙,沖著南煙冷笑了起來。
那笑容,像一頭齜著牙,隨時要撲上來撕咬人咽喉的豺。
“若你的父親知道自己的女兒嫁給了害死他的人,還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你覺得他會如何?”
“他在陰曹地府,怕是血淚都要流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