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泰寧的眼中閃過了一道冷光。
“你提星羅湖,是想要什么?”
已經說到這個地步,祝烽便也不再遮遮掩掩的,他看向魯泰寧,目光銳利得仿佛要刺穿人的身體,沉聲說道:“我想要進入星羅湖。”
“確切的說,我想要星羅湖這一條航線。”
一聽這話,魯泰寧的臉色沉了下來。
他可沒有忘記,就在幾個月前,偽裝成富商來跟他們搭線的那個姓葉的,也是號稱想要進入星羅湖,想要拿下這條水路通行的權力,他們信了他。
之后——
結果已經擺在眼前。
姓葉的身首異處,而上一任恒生行的掌柜,也被他魯泰寧所取代。
現在,這個姓黃的又來了。
魯泰寧冷笑了一聲,說道:“黃老爺,我怎么知道你是真心還是假意?你又憑什么讓我相信,你是真心想要進入星羅湖,而不是——”
說到這里,他慢慢的走到了祝烽的面前,兩只手撐在桌案上,俯下身看著祝烽。
“朝廷的探子!”
祝烽一動不動的看著他,平靜的說道:“魯掌柜的在請我來之前,難道沒有把我查一個底兒掉嗎?”
“如果真的沒有,那我反倒要失望了。”
“也許,你們恒生行也只是虛有其表而已,傳聞有誤了。”
聽到這話,魯泰寧的眉頭又是一皺。
的確,在決定宴請他之前,不,確切的說,是在火燒高升客棧之后,他們就已經查驗了這個人的身份。黃家,在右北平經營木材生意的大家族,皇帝登基之后遷都北平,營造都城所用的木材,有兩成都是黃家提供,尤其是黃家家主黃子騰,更是成為了南北商會中的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
這個身份,沒有任何的問題。
若有一點問題,今天這個九曲樓,也不會這么平靜。
可是,魯泰寧還是沒有辦法讓自己安心,畢竟,那個葉諍前腳才把他們恒生行鬧了個天翻地覆,沒過幾個月又出了這么一個黃思,實在是太巧了!
看著魯泰寧又矛盾,又糾結的神情,祝烽冷冷一笑。
他一點都不怕這些人去查。
黃思這個身份,在他登基之前,事實上,是在他還在北平做燕王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經營。在右北平經營木材生意的黃家家主黃子騰,實際上是他當年的一個家奴,只是并沒有對外宣布過,他用“黃思”這個名字在這一家掛了名,甚至,還有人專門扮演黃思這個人,出席一些重要的,但不會有人太注意他的場合。
這么多年來,這個人已經是真實存在,可供任何人查驗的。
而祝烽這么多年來微服出巡,就套用這個身份,已經不知道騙了多少人,甚至將來,也還能繼續騙下去。
果然,面對這樣鎮定的他,魯泰寧也有些猶豫了。
這個世界上,的確是有些巧合說不清楚的。
況且,商人逐利,這個黃思費了那么大的力氣來跟他們搭上線,到底要什么,也要聽聽他怎么說。
于是,魯泰寧慢慢的站直了身子,說道:“你為什么要進入星羅湖?”
祝烽冷冷一笑,說道:“魯掌柜剛剛也說了,商人逐利,我想要進入星羅湖,自然是因為那對我們而言有利。”
“什么利益?”
“魯掌柜既然已經查清了我的底細,應該知道,我們家是做木材生意的。前幾年北平城營造完畢,北方的生意已經做得差不多了;我叔父有意把生意往南做。而南北兩邊,路對貨運有多重要,魯掌柜應該也是很清楚的。”
“可惜這么多年來,星羅湖這一段的水路一直都被人截斷了。”
“如果,我能拿下這一段水路,就能讓我們家族的生意做到南方來,你說,這是什么樣的利益。”
“所以我說,這批糧食,我可以白送,但條件是——”
說到這里,他也抬起頭來,眼中閃過了一道精光,慢慢道:“我要跟船,進入星羅湖,去見你們的大掌柜!”
魯泰寧的呼吸都窒住了。
不僅是他,一旁的南煙也睜大了雙眼。
雖然來之前,她已經很清楚祝烽這一次的目的就是星羅湖,但怎么也想不到,祝烽竟然要親自進入星羅湖。
這怎么行?!
那是個什么樣的龍潭虎穴,已經不用再說,連葉諍都折在了那里,而祝烽,他是堂堂的九五之尊,就算要滅星羅湖,要冒險,也不應該是他去冒險!
萬一出個什么意外,那——
想到這里,她立刻沉聲道:“夫君!”
她的話剛出口,祝烽一只手伸過去,壓在了她的手背上,用力的捏了一下,示意她不要開口。
南煙才想起來,在來之前,他提醒過自己,不準亂說話。
原來,他是早就打定了主意的。
這個地方畢竟是別人的地盤,南煙也不能亂說話,免得露出馬腳招來更大的禍端,可是,一想到他這樣做也是讓自己陷入危險,她的心里就像是被貓爪子撓著一樣,急躁不安,被他握著的那只手都在不斷的痙攣。
魯泰寧沉默了許久,眼看著這位黃老爺鎮定自若,反倒是他的夫人有些反對的樣子,他說道:“看來,黃老爺你自己,大概也沒想好吧。”
祝烽道;“我要做的事,沒有人能夠阻攔。”
“只要有機會。”
“現在就看,魯掌柜的給不給我這個機會,或者說,就看魯掌柜對這批糧食,有沒有那么大的興趣了。”
魯泰寧沒有說話。
但南煙這邊,掌心里已經全都是冷汗,不能說話,越發讓她心頭燥熱,恨不得立刻將祝烽拉到面前來說個清楚——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多危險的事!
尤其,她沒有忘記,前幾天黎不傷是如何提醒她的。
當年,他們就是在這附近,被那個神秘人找到,而那個神秘人,很有可能就藏身在星羅湖。
如果祝烽執意要親身進入,那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