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煙說道:“宅子是半年前置下的,那,你又是何時知曉皇上和本宮到了下江鎮的呢?”
祝烽也看了許妙明一眼。
只見許妙明微笑著說道:“自然是,皇上和娘娘剛踏上下江鎮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
“哦?”
南煙挑了挑眉。
“莫非,你是一直在關注著皇上和本宮的動向?”
這句話一出,整個大堂上的氣氛都有些壓抑了。
要知道,關注皇帝的行動,這看上去似乎只是一個“關注”,但要論起來,是重罪,皇帝的行動豈是一般人能隨便打聽的,打聽了想要做什么?
一定是心懷不軌。
只要她一承認,只要祝烽愿意,就可以立刻定她的罪。
不過,聽到南煙這么問,許妙明卻依舊是平靜的道:“這倒沒有。”
“哦?”
南煙又挑了挑眉:“那你怎么說,在皇上和本宮踏上下江鎮的時候,你就已經知道了。”
許妙明微笑著道:“因為這下江鎮上,從來沒有出現過這么出色的人物。”
一聽這話,南煙愣了一下。
祝烽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許妙明接著說道:“皇上與貴妃娘娘氣度不凡,一踏上下江鎮,就有不少人都在關注。而正好,貧道也就在附近,當時就已經見到了皇上和貴妃娘娘。”
南煙道:“那你當時,為何不與皇上和本宮相認?”
許妙明說道:“皇上和貴妃娘娘喬裝改扮,還換了身份,貧道雖愚,卻也能猜出幾分,只怕是為了一些要緊的事情而微服出訪。既然是這樣,貧道又怎敢冒然相認,萬一不小心揭穿了皇上和娘娘的身份,為你們招來禍端,那就是貧道的不是了。”
她這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倒讓南煙無話可會。
的確,許妙明從面相上看都不是一個蠢人,更何況,她還是已故仁孝皇后的妹妹,哪怕從小出家,但事事通明,一看皇帝和貴妃都微服出訪,肯定不會大大咧咧的跑出來相認。
這么一看,她倒是對的。
許妙明接著說道:“貧道雖然不敢貿然與皇上和貴妃娘娘相認,但兩位畢竟是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貧道還是在暗中關注著,若是有危險,或是其他什么用得著貧道的地方,貧道也義不容辭。”
“所以今晚,看到那高升客棧著火,貧道擔心皇上和娘娘這么晚了沒有落腳的地方,才主動表明了身份,讓手下人來相迎。”
“之前,是貧道失禮了。”
她這樣一番話,南煙徹底沒了再開口的余地。
再說下去,就顯得自己這個貴妃沒有肚量,甚至有些胡攪蠻纏了。
南煙的臉色在搖曳的燭光下隱隱的透出了一點不甚愉悅的氣色來,畢竟,自從她當上貴妃之后,從來都只有她堵得別人無話可回,這還是第一次,被別人堵得開不了口。
還是一個根本不在后宮混跡的女道士。
讓她有了一點挫敗感。
這時,祝烽開口了,他平靜的說道:“既然是這樣,那朕和貴妃,還該多謝你了。”
這話一出,雖說是謝,卻也隱隱的透著一點無形的壓力。
連許妙明臉上平靜的笑容都被激蕩了一下,她回頭看向皇帝,低著頭輕聲說道:“不敢。”
祝烽看了她一會兒,然后淡淡一笑。
道:“妙明,你跟你姐姐不太一樣。”
許妙明低著頭,口吻中也帶著一點苦澀,輕聲說道:“貧道自幼就出家,跟姐姐待在一起的時間不多,的確…不太像仁孝皇后。”
祝烽說道:“雖然你在家的時間不多,但你像你哥哥。”
許妙明微微一愣。
而祝烽已經說道:“好了,天色已經晚了,到你這里來已經是打擾了你,貴妃他們的精神都不太好,朕也想休息了。”
聽他這么一說,許妙明急忙說道:“貧道已經為皇上和娘娘安排了居所,只是山居簡陋,還望皇上和娘娘不要嫌棄。”
祝烽道:“帶路吧。”
他不說嫌棄,也不說不嫌棄,這樣的態度,反倒讓當主人的人有些不安,許妙明雖然能完全控制住面對南煙時的節奏和情緒,但在面對祝烽的時候,實在還是落了下風。
她身后兩個顯然是貼身服侍她的少女,一人手里提著一盞燈籠,帶著祝烽和南煙,還有黎不傷他們一行人往里走去。
這個時候,已經快三更了。
夜色暗得就像是將整個天地都浸入了一缸墨汁里,除了燈籠映照出的眼前方寸之地,周圍的一切都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遠遠看去,他們就像是游蕩在夜色里的一群幽靈。
不過,許妙明還是熟練的將他們引到了一座院子里,這里的兩邊種了許多的翠竹,夜風吹過,院子里彌散著竹葉的清香,還有不少的清露從葉尖上滴落下來,被風卷著吹到他們的臉上,帶來陣陣涼意。
許妙明說道:“倉促之間,只先收拾了這個院子,還望皇上和娘娘不要嫌棄。”
祝烽抬頭看了看,笑道:“你這里,倒是清雅。”
“皇上過譽了。”
許妙明又回頭給自己的侍女遞了個眼色,一個侍女立刻先走進去,將屋子里所有的燭臺都點亮了,從外面,也能看到里面布置得非常精致,雖然還帶著一種修道人的簡單,但這種簡單是非常舒服的,即便是在宮中過慣了好日子的祝烽和南煙,也不會覺得這里有任何的不方便。
顯然,這不是“倉促之間”布置好的。
至少,是下過一些功夫。
但已經到了這里,也就沒有人再去琢磨這件事了,祝烽帶著南煙走進去,許妙明說道:“那,貧道就不打擾皇上和貴妃娘娘休息了。”
說完,便要轉身離開。
祝烽突然說道:“妙明啊。”
“啊?”
許妙明立刻停下來,轉身對著他:“皇上還有什么吩咐?”
祝烽站在門口,看看她,又看看周圍,這一片漆黑府邸,突然指著這個院子左邊一處黑得沒有一點光亮的地方問道:“那,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