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蒙克身邊的武將護衛們也大驚失色,急忙都要沖過來護住他。
卻見蒙克毫無懼色,那雙森冷眼睛,直直的盯著祝烽!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間,從祝烽接過神臂弓到對準了遠方的蒙克,甚至連人的一息都不到,可所有人的心思,都已經明明白白。
蒙克,他想要看看。
看看到底祝烽是不是真的沒事。
還是,他已經重傷,只是為了大局,強撐著到城樓上來露個臉,鼓舞一下他的士兵,讓倓國人知難而退。
他想要看看這個結果!
而城樓下,那些已經在泥潭里和血海中打滾了整整一夜的士兵,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也全都停了下來,他們瞪大了雙眼,看著陽光下閃著寒光的箭矢,正對準了遠處的蒙克。
這一瞬間,南煙不僅被祝烽一聲低喝斥得閉上了嘴,連心跳仿佛都停住了。
天地,也凝聚在了這一瞬間。
然后,南煙聽到了“咔嚓”一聲。
隨即她的心,也狠狠的跳了起來。
一道寒光,驟然從弩機中飛射了出去,如同一瞬間劃破了黎明前最后一點黑暗,將一切的陰謀都驅散一般,那支弩箭帶著雷霆萬鈞之勢,朝著蒙克飛射了出去。
“陛下——!”
就在所有人都反應不過來,甚至,根本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原本就站在蒙克身側的特穆爾直覺的展開雙臂,擋在了蒙克的面前。
頓時,有什么東西,切斷了他的聲音。
他高大的身軀站在蒙克面前,一下子僵住了,而蒙克一抬頭,就感覺到一點滾燙的東西噴到了自己的臉上,隨即,他的肩膀好像被什么東西重重的擊了一下,幾乎將他打下馬背。
劇痛,隨之襲來!
“陛下!”
“皇上中箭了!護駕!快護駕!”
“保護陛下,都過來保護陛下!”
周圍的人一下子大喊起來,蒙克只睜大眼睛,看著特穆爾矗立在自己的面前,他的后背,出現了一個血洞,還不斷的有鮮血噴濺到他的臉上。
而他自己——
他像是有些僵硬的,慢慢的低下頭。
弩箭,刺穿了特穆爾的身體,余下的力道,竟然還射中了他的肩膀,幾乎穿透身體!
好霸道的力道!
蒙克低頭看著只露出身體一半的弩箭,再抬頭看向城樓上那個高大的身影,這一箭,不僅射中了他,也破碎了他們的期望,破碎了他們的計劃。
更是粉碎了整個軍心!
皇帝受傷,所有人都看到了,也看到了他們倓國的第一勇士特穆爾擋在皇帝面前,那一箭射穿了他的心口,此刻,那高大巍峨,是所有人心中崇拜的對象的大漢,頹然倒地!
巴爾斯他們急忙大喊著,周圍的士兵全都瘋狂的涌上來,將蒙克護在中央。
原本還要往前飛奔,攻打北平城的人,此刻都停了下來。
甚至,不斷的往后退。
眼看著周圍混亂的場景,雖然知道肩膀上這一箭根本不會致命,可是,軍心已亂,在蒙克心里很明白,眼前的結局已定——
打不了了。
他被眾人從馬背上扶下來,護送著往后退去的時候,咬著牙,對巴爾斯說道:“退兵。讓所有人退,保持陣型,防止他們追上來。”
巴爾斯驚了一下。
原本皇帝陛下受傷,他們都已經亂成了一團,卻沒想到,蒙克在這個時候還能如此冷靜。
的確,這么多人,如果退兵的時候是亂做一團而退,不要說后面的人會不會乘勝追擊,但是他們自己混亂的踩踏,都會死傷無數。
于是,他點點頭,交代身后的人護著皇帝,急忙轉身對著周圍的親兵大喊道:“讓大家列陣,列陣往后退,不要亂,不要亂!”
肩膀上的劇痛,一陣一陣的襲來。
蒙克并不是常年征戰的人,這樣的傷對他來說,雖不致命,卻也劇痛難當,他局促的呼吸著,眼前一片混亂的人影晃動。
而他在這樣混亂的身影當中,始終死死的盯著遠處,城樓上那個身影。
祝烽!
這,不是結束!
而同時,仿佛聽到了蒙克心中說出的那句話,祝烽一只手提著沉重的神臂弓,站在城樓上冷冷的看著下面的軍隊集結撤退,幾乎沒什么血色的,蒼白的唇,微微勾起了一點冷笑的弧度。
無妨。
他的眼神中,是毫不退縮的倨傲。
朕,等你!
終于,倓國大軍全部撤離。
留下的,是一地橫七豎八的尸體,和城樓下幾乎將整片土地都浸透了的血河。
這一仗,何其慘烈。
何其悲壯。
甚至可以說,是慘勝如敗。
但,不管怎么說,他們還是贏了,他們以這樣懸殊的兵力差距,仍然保護了自己的疆土,保護了自己的都城,更保護了城中的每一個人。
城樓下,那些滿身浴血的將士們,還有城樓上,精疲力竭的守城官兵,所有的人都專注的看著煙塵漸漸落下,煙塵中,再也沒有倓國士兵的身影,他們全都歡呼了起來。
“我們贏了!我們贏了!”
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和遠處那漆黑的煙柱一樣,直沖天際!
一直咬緊牙關,從昨夜開始整個人繃緊得如同那神臂弓一般的羅豈同,這個時候也笑了起來,舉起手中砍得殘缺不全的長刀,跟眾人一起歡呼著。
看到這一幕,南煙原本已經咽下去的淚水,這個時候,又涌了上來。
他們贏了,他們真的贏了。
但,又不僅是因為這一場戰爭的勝利,更是因為——
想到這里,她慢慢的轉過頭去,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那個男人,雖然只是看著他的背影,但祝烽巍峨的身軀,在這一刻,比高聳的城墻更讓人感到安全,感到踏實。
他醒來了,他也沒事了!
太好了!太好了!
南煙上前一步,噙著淚說道:“皇上,我——”
可是,她的話沒說完,一看到祝烽的正面,她突然定住,驚恐的睜大眼睛看著祝烽。
陽光下,能看到祝烽的臉上,沒有絲毫血色。。
但,在他的胸前,一團血色,卻慢慢的侵染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