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南煙低頭沉思的時候,鶴衣突然說道:“咱們的皇上,真不是一個好皇帝。”
一時間,南煙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詫異的看向鶴衣。
“你,說什么?”
“微臣說,皇上真不是一個好皇上。”
似乎是完全感覺不到自己犯了多大的欺君之罪,鶴衣回答她的時候,還一臉淡然,慢條斯理的說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更何況是皇帝陛下,九五之尊,在任何時候都不應該輕易涉險。”
“甚至,就是在平時處理朝政的時候,也不應該什么事都自己親自去操勞。自古以來,皇上要做的,是讓臣子們去煩惱,等到臣子們想出解決問題的辦法之后,呈給皇上就可以了。”
“皇上要做的,只是最關鍵的審奪和選擇。”
“可是咱們的皇上,卻是事必躬親,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操勞。”
“就是因為這樣的習慣,皇上才完全不把自己的龍體和安危當一回事,之前數次出巡,甚至深入敵境,這些都是對自己,也對江山社稷天下萬民不負責任的做法。”
“這一次在黎府遇刺,不過是皇上這個‘惡習’的一個反噬罷了。”
南煙看著鶴衣,過了許久,才沉聲說道:“鶴衣,你可知道你這些話,是大逆不道,若是讓皇上知道了,一定會砍你的頭。”
鶴衣平靜的說道:“所以,微臣只是在貴妃娘娘的面前說。”
“你在本宮的面前說,又是何意?”
“你認為,本宮會為你保密?”
“保密與否,倒是次要,微臣想的是,娘娘應該勸諫皇上了。”
南煙看著他,皺了皺眉頭。
鶴衣說道:“微臣知道,娘娘自冊封以來,一直以‘賢’為標準要求自己,對皇上的數次規勸已經頗見成效,而這一次這件事,相信最痛心的也是娘娘。”
“微臣斗膽說這些話,也是為了皇上著想。”
南煙低頭想了一會兒,又抬起頭來,神情凝重的看向鶴衣,說道:“鶴衣,你,你到底——”
“娘娘,”
鶴衣又一次打斷了她的話。
他的臉上帶著一點復雜的微笑,說道:“眼下最要緊的,不是微臣。”
“而是大局。”
言下之意就是,關于其他的事,暫時不要追究。
南煙也神情復雜的看著他。
其實,玉公公跟她說了那些話之后,她的心里也一直在掙扎,一直在矛盾。
要說現在身邊需要一個人來幫著自己主持大局,最好的人選并非舅父,而是鶴衣,一來,他已經有過數次主持大局的經驗;二來,他在祝烽登基之后就一直身居要職,他在朝中的人脈和影響力,比起被扣著“外戚”帽子的舅父來說,要好得多。
而且,若真的到了那一天…玉公公所說的,需要一個人站出來的那一天,她也相信,鶴衣絕對有自保的能力。
只是,南煙的心里對他,也并非沒有懷疑。
在這個時候,選擇做什么事,和選擇用什么人,都是生死攸關的。
南煙又看了他很久。
然后轉過身往天牢里面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鶴衣,從現在開始,你跟在本宮身邊,沒有本宮的吩咐,一步都不準離開。”
鶴衣對著她的背影長身一揖:“是。”
兩個人回到天牢里的戒律房,解石還跪在地上,而祝成軒和阮恒舟兩個人大概都感覺到了什么,并沒有再多審問他一句話,一看到南煙帶著鶴衣回來,兩個人都迎上前去。
“娘娘…”
南煙只點了點頭,又低頭看了一眼一臉冷笑的解石。
這個時候再對上他的冷笑,南煙完全明白那種意思——剛剛那一瞬間,自己幾乎已經落入他的圈套中了。
南煙冷冷的看著他,突然道:“來人,給本宮剔了他的頭。”
這話一出,就看見解石的臉上露出了驚惶的表情,拼命掙扎了起來,不過,兩邊的獄卒立刻上前按住了他。
一看到這個表情,南煙就知道結果了。
不過,證據還是要拿到的。
幾個獄卒手起刀落,在解石的掙扎和嘶吼聲中將他的頭發剔了個七七八八,將他的腦袋狠狠的按到地上的時候,南煙走上前去,借著火光一看——
果然!
在他的后脖頸,之前頭發濃密的地方,有一朵花的標記。
跟當年那具尸體上的標記幾乎一模一樣,只是,南煙記得,當年那具尸體上的那朵花,花萼上只有兩片花瓣,而這個解石的,有三片花瓣。
難怪,那個人是他的手下了。
一花堂雖然是殺手組織,也分等級,所紋標記上花瓣越多,等級越高。
這個解石,至少是個中上級的人物了。
南煙慢慢的走過去,居高臨下的看著被幾個獄卒按倒在地,掙扎間傷口又崩裂開,鮮血流了一地的解石。
她冷冷的說道:“把他關起來。”
“是。”
幾個獄卒立刻拖著解石往外走去,解石卻反倒不肯走似得,拼命掙扎著,頭發蓬亂,血流滿面,一雙被鮮血浸得發紅的眼睛直直的盯著南煙。
“解石,”
南煙冷冷道:“你現在,已經沒有什么能威脅到本宮的,哪怕你死——你死了最好,這樣,本宮能隨時讓人削掉你的頭皮作為證據,你活著或是死,對本宮而言沒有半點不同。”
解石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
“啊,”
南煙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道:“還是有一點不同。”
“你刺殺皇上,本該受盡折磨再讓你死,這樣才能消除本宮心頭這口惡氣。”
“若你就這么死了…也無妨,本宮自然會將本來該用在你身上的那些酷刑,一個一個的往謝皎皎的身上招呼。誰讓她是你的義女呢。”
解石的眼睛都紅了,拼命掙扎,卻掙不開幾個獄卒的禁錮。
只見南煙冷笑道:“把他拖下去,不必給他止血。”
“本宮倒要看看,他是愿意活著受罪,還是死了讓自己一手養大的女兒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