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祝烽沉默不語,便說道:“有的時候,兩個人就這么對著看著,是看不出感情來的。”
“感情,得慢慢相處,甚至有的時候,得是在出一點事情,經歷一點風波的時候,才能培養起來的。”
祝烽聞言,笑了笑。
說道:“你可別忘了,黎不傷是朕的錦衣衛指揮使。”
“朕身邊出事,那就沒有小事。”
“你希望出個什么事?”
南煙一聽,立刻變了臉,說道:“皇上別胡說了,百無禁忌百無禁忌!”
祝烽笑了起來。
南煙又牽著他的衣袖,說道:“快,呸三聲。”
“什么?”
“呸三聲,剛剛那些話就不作數了。”
祝烽原本是在逗她,卻沒想到她認真了起來,只能聽她的,連“呸”了幾聲,南煙這才放下心來,說道:“好了,沒事了。”
祝烽笑著搖了搖頭。
說道:“你就是這么對待不好的事情嗎?”
南煙道:“什么不好的事情,分明是皇上說得不吉利嘛。”
“要是別的人在皇上面前說這么不吉利的話,早就被御史中丞他們參一本了吧。”
祝烽道:“朕倒是不忌諱這個。”
南煙道:“那皇上還常說,從妾嘴里聽不到好話。”
祝烽道:“你也沒說過幾句好話。從第一次見到你,你那張嘴,就只會惹朕生氣罷了。”
南煙一怔。
沒想到祝烽會提起當初,她也不由得回想起自己第一次遇到他的時候…可不是,第一次見面,她就說他將來會成為暴君。
也不知道,是怎么活下來的。
可這么多年來下來,祝烽的脾氣倒是越來越好了,笑的時候也比過去更多了。
甚至有的時候,還會畏懼臣子。
這在南煙看來,是一個帝王最好的模樣了,再是雄才大略的皇帝,心中也需要有畏懼,只有這樣,做事才會謹慎,不敢一意孤行。
剛愎自用的皇帝表面上看起來很威風,但其實,也就是暴君的前兆了。
他現在脾氣這么好…
肯定是因為年紀大了。
南煙這么想著,忍不住掩著嘴笑了笑,而祝烽一看她這樣,就知道她肯定動了什么壞心思,道:“你心里又打量什么呢?”
“沒,沒什么。”
祝烽瞪了她一眼,倒也并不多說。
只坐在椅子里,看著窗外紛紛飛雪飄落,慢慢說道:“忌諱雖是忌諱,但若真的有什么事,朕從不避忌。”
南煙轉頭看向他。
“皇上?”
祝烽看著那紛紛飛雪,眼中的光芒卻顯得非常的堅定。
沉聲說道:“哪怕大限來臨,朕的眼中,也只有前方。”
“皇上!”
這一次,南煙沒有著急,卻是真的有些生氣了。
說她迷信也好,忌諱也罷,但一個人說起這些東西來總是不太好的,況且還是祝烽,炎國至高無上的帝王,明明還是年富力強的時候,說什么“大限”?!
南煙的臉色都沉了下來。
說道:“皇上再要說這些,妾可真的生氣了。”
“好好的說這個干什么?”
祝烽看了她一會兒,然后笑了笑:“好了,朕也只是偶然感慨一下。”
“這種事,還是少感慨吧。”
“行了,不說了。”
雖然他這么說著,可南煙的心里還是有些悶悶的,加上剛剛吃的肉有些多,這個時候就感覺胸口壓了大石頭一樣難受,自己摸著茶杯喝了大半杯濃茶,才把那感覺壓下去。
祝烽道:“怎么了?”
南煙道:“剛剛,可能羊肉吃得有點多,膩了。”
“在這里多吃一點羊肉,回京城也不怕冷了。”
“嗯?”
南煙一聽,抬頭看他:“要回京了嗎?”
“嗯。這邊的大事已經基本上都處理完了,還有些小事就交給陳紫霄,朕也放心。”
“那,什么時候走?”
“基本上定下來是半個月之后啟程。先把一些東西運回去,免得這一路上隊伍拖得太長。最好是能趕回去過年。”
“還有,也要先派人傳信回京城,白龍城幾大家族和他們的人遷入內弟,京兆尹那邊得有準備。”
南煙聽著,立刻笑道:“這樣就好。妾終于可以見到孩子們了。”
祝烽握著她的手,捏了一下。
而在東廂房,黎不傷皺著眉頭,被謝皎皎硬生生的拉到了她的房中,就看見桌上已經擺著熱湯滾沸的銅鍋,桌上還有好幾盤新鮮的魚羊肉,滿屋的熱氣香氣。
他說道:“干什么?”
“快坐下,坐下。”
謝皎皎笑著按著他的肩膀坐下來,說道:“正好今天下雪,一起圍著銅鍋吃肉,這樣多好。”
黎不傷道:“我不想吃。”
說完,起身就要離開。
“哎?”
謝皎皎一急,立刻說道:“可這是貴妃娘娘給的。”
黎不傷的腳步一滯。
回頭看向她:“什么?”
謝皎皎走到他身邊,說道:“這是貴妃娘娘給我的。”
“你難道不想留下來跟我一起吃嗎?”
黎不傷又皺了一下眉頭,然后說道:“既然是她給你的,你吃了就是了。”
說完又要走,可就在他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看見若水撐著傘,帶著兩個小丫頭走了過來。她 從食盒里又取出了幾盤肉放到桌上,笑著說道:“貴妃娘娘擔心謝小姐這里不夠,所以讓奴婢又送了些來。黎大人,謝小姐,請慢用。”
說完,便走了。
謝皎皎笑著說道:“你看這么多,哪里是我一個人吃得完的?”
“貴妃娘娘是讓你來陪我一起吃呢?”
黎不傷一言不發,只皺著眉頭看著桌上的銅鍋和碗碟,而這時,謝皎皎走到他面前,歪著腦袋笑道:“這可是貴妃娘娘的心意,你難道也不接受嗎?”
黎不傷沉默了一會兒,也沒說話,只走過去,慢慢的坐了下來。
謝皎皎的眼睛都笑得彎彎的,也坐下來,自己拿筷子夾起一片肉在,在沸騰的肉湯里涮了兩下,放到他碗中。
“你嘗嘗看,好不好吃。”
黎不傷面無表情的夾起來,送到嘴里。
謝皎皎睜大眼睛看向他:“如何?”
他仍然不說話。
肉嫩,湯鮮,是難得的美味。
可他,卻嘗不出那鮮美的滋味,對他而言,世間太多的美好,都是苦澀的。